她无视所有指点,回到破屋,开始收拾那副瘸腿的灶台。清洗、生火、焯水……动作从一开始的生疏,迅速变得熟练起来。属于厨神的记忆和手感,正飞快地苏醒。
锅烧热,下油,油热后,掰碎的干辣椒和捣碎的野花椒扔进去,“刺啦——”一声爆响,一股前所未有的浓烈辛香猛地炸开,霸道地冲出破屋,飘向四面八方。
“咳咳!什么味儿?!” “天爷!沈家丫头把房子点了吗?” “这什么怪味?呛死人了!”
左邻右舍被这从未闻过的刺激性气味呛得连连咳嗽,纷纷探头出来,惊疑不定地看向那冒烟的破厨房。
沈薇薇全然不理。她专注地看着锅里翻滚的红色汤汁,将切好的豆腐块、煸炒过的猪血水依次下进去,最后撒上野菜。大火滚开,小火慢煨。
辛辣鲜香的味道越来越浓,越来越勾人,起初呛人的那股劲过去后,竟演变出一种奇异的、让人忍不住分泌口水的诱惑力。窗外隐约的咒骂和咳嗽声,不知何时低了下去,变成了一种压抑的骚动和窃窃私语。
“咕咚。”不知是谁,极其响亮地咽了一口口水。
沈薇薇唇角极轻地勾了一下。
成了。
她将这一锅红艳艳、油亮亮、香气扑鼻的“黯然销魂辣炖杂烩”盛进唯一一个还算完整的陶盆里。刚端到那张摇摇晃晃的破木桌上,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极其不耐烦的砸门声,比之前的妇人们凶悍十倍。
“沈薇薇!滚出来!还钱!今天再不还钱,就拿你这破房子抵债!”
是债主的人来了。脚步声杂沓,听起来不止一个。
门外,以放印子钱闻名的张屠户带着两个横眉竖眼的帮闲,一脸凶相地堵在门口,抬脚就要踹门。
而几乎是同时,街角处,一辆玄色马车正缓缓驶过。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戴着墨玉扳指的手微微掀开一角,车内人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奇异浓香吸引了注意,目光冷淡地投向那间喧闹的破屋。
沈薇薇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门。
张屠户那蒲扇大的巴掌眼看就要挥到脸上,带着一股猪臊味和戾气。
她却将手中那盆刚刚出锅、滚烫滚烫、红油咕嘟冒泡的“黯然销魂辣”往前一递。
刹那间,极致的辛香暴烈地撞上张屠户的鼻端,那视觉冲击更是骇人——满盆赤红,油光潋滟,是他从未见过、甚至无法想象的吃食。
凶神恶煞的张屠户猛地顿住动作,鼻子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两下,喉咙里发出极轻微的一声“咕噜”。
所有叫骂和威胁,卡在了他的嗓子眼里。
沈薇薇抬起脸,脸上还有灶灰,眼神却清亮逼人,甚至带着一点孤注一掷的笑。
“张大叔,”她的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过了周围的嘈杂,“钱,我没有。但您要不要……先尝尝这个?”
浓烈、霸道、前所未闻的辛香像一把烧红的钩子,蛮横地撬开他的鼻腔,直冲天灵盖。他身后那两个帮闲原本抻着脖子要吼,此刻却像被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只剩下喉结上下滚动,眼睛死死盯着那盆还在“咕嘟”冒泡的红油。
张屠户是杀猪的,自认见惯了血乎刺啦的场面,肠胃硬得很。可这味道……呛得他眼窝发酸,却又勾得他舌底疯狂冒口水。那红艳艳的油光,那若隐若现的豆腐和虾水,仿佛成了精,在对他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