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丝斜斜地织着,裹着砭骨的寒意往人骨子里钻。沈玉衡跪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额头紧紧抵着冰凉的石面,能清晰地感受到石板透过额角传来的寒意,连带着四肢百骸都冷得发僵。
周遭只有雨声淅沥,衬得正厅里那声"啪"的碎裂声格外刺耳——是玉碎的声音。她的心跟着猛地一缩,那是她亲手为谢云书打磨了整整三个月的玉簪。
料子是去年上元节他送的暖玉,她怕伤了玉质,不敢用机括,只凭着手劲一点点磨。指尖被磨出薄茧,夜里对着烛火修刻纹路时,眼都熬红了。簪头刻的是他最爱的寒梅,枝桠上还藏着只小小的玉蝶,是她偷偷加的心思。
方才她还揣着这玉簪,指尖反复摩挲着温润的玉面给自己打气,想着或许能凭这点旧情求他松松口。可此刻,那枚浸了她三个月心血的玉簪,该是被他捏在手里,看也未看便狠狠掷在了地上,碎成了好几瓣。
石面上的雨珠顺着额角往下淌,分不清是雨还是别的什么,只觉得脸上一片冰凉。
"沈玉衡,"男人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冷得像檐角垂落的冰棱,"你兄长通敌叛国的证据确凿,你还敢拿这种东西来求情?"
沈玉衡跪在青石板上,指节攥得发白,尖锐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细密的血珠顺着指缝渗出来,她却浑然不觉。
三天前那声惊雷似还在耳畔震响——镇国将军府外,禁军的甲胄映着冷光层层围堵,铁蹄踏碎了庭院里半开的菊。
父亲被粗重的铁链锁着往外走时,她扒着雕花窗棂看,见他鬓角那片霜白乱得像经了霜的枯草,往日握剑的手被镣铐磨出红痕,却仍回头往内院望了一眼。兄长被推上囚车的瞬间还在挣着嘶吼:“我没通敌!是圈套!” 声嘶力竭,喉间都渗了血沫。
不过三日。
前日她还在暖阁里试新做的秋衫,丫鬟捧着鎏金梳匣笑说“姑娘戴这支玉簪定配谢大人”;今日再走在街上,连挑担的货郎都要绕着她走,背后的议论像针似的扎过来——“看,就是她,罪臣的女儿”。金尊玉贵的将军嫡女,转瞬间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
正厅里传来玉簪碎裂的脆响,那是她磨了三个月的暖玉,原想今日送来求他网开一面。可廊下那人的声音比深秋的雨还冷:"沈玉衡,你兄长私通北狄的密信是我亲手搜出的,还敢拿这些来求情?"
她望着玄色官袍的背影,喉头发紧。十年了,从十五岁上元节他笑着说"等我娶你",到如今他成了执掌刑狱的少卿,她能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只有这个她爱了十年的男人。可掌心的疼和心里的冷比起来,竟轻得像片鸿毛。
"云书,"她声音发颤,带着卑微的祈求,"我知道大哥不会叛国的,求你再查一查,求你看在我们十年的情分上......"
正厅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谢云书立在廊下,玄色官袍被雨水打湿了边角,墨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他曾是京城最温润的公子,可自三年前入了大理寺,眉眼间便多了化不开的冷厉。此刻他看着她,眼神里没有半分怜悯,只有彻骨的厌恶。
"情分?"他嗤笑一声,蹲下身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他,"沈玉衡,你兄长私通北狄的密信,是我亲手从他书房搜出来的。你父亲在狱中已经画押,你还想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