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那个熟悉的身影撑着黑伞走了出来。
就是现在。
我踉跄着从树后冲出,没有看他,直直跑向他前方的积水洼地,然后,脚下一滑,重重摔在泥水里!
手里的桂花糕盒子摔开,精致的糕点滚了一地,沾满泥污。
我趴在地上,没有立刻起来。
头顶的雨,停了。
我抬起头,雨水和泪水糊了一脸。
顾言庭撑着伞,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镜片后的眼睛,晦暗不明。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伸手扶我。他在审视。
“为什么……”我撑着地,艰难爬起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为什么就是不行?”
我看着地上的桂花糕,像自己被碾碎的真心,忽然崩溃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我只是想……演好那个角色而已。”
我看着他,眼眶通红,“她那么苦,生在乱世,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最后死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可为什么……为什么这么难?!”
顾言庭依旧沉默。
雨声、风声、和我的抽泣声交织在一起。
就在我快要撑不住时,他动了。
他收了伞,任由冰冷的雨水打湿他的白衬衫。
然后,脱下身上那件质地精良的风衣,不由分说地披在了我身上。
风衣很长,几乎将我罩住,上面有淡淡的松木香。“……先穿上。”
又叹了口气,“我送你回去。”
车里开着暖气,我依旧觉得冷。
他的风衣裹在我身上,像一个不属于我的、温暖的茧。
一路无话。
车子在我公寓楼停下,他没有熄火。
我蜷缩在副驾上,低着头,“衣服,我洗干净之后还给……”
“不必了。”他打断我。
我以为他要让我下车,正伸手准备拉开车门。
“黎栀,”他侧过头,看着我,昏暗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阴影,“你刚才说的那个角色,她爱上的人……是什么样的?”
6
在那之后,我们之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不再仅仅被动回应,偶尔会主动发来资料:“这个观点,或许对你的角色塑造有帮助。”
冰山似乎真的在融化。甚至让我产生错觉,觉得不需要再演下去。
周一,我收到了他的信息:“中午有空吗?我师妹前不久从德国回来,一起吃个饭,她对古典乐舞很有研究。”
师妹?!
我捏着手机,心头一跳。
赴约的地点是顾言庭选的,一家安静的中餐厅。
我到时,他们已经在了。
那个叫沈知薇的女人,及肩直发,温和笑意。
她和顾言庭坐在一起,和谐得像一幅画,我才是那个唐突的闯入者。
“黎小姐,久仰大名。我看过你的电影,演得真好。”
她在夸赞,但我却嗅到了一丝审视的意味。
“沈博士客气了,我在顾教授面前,就是个门外汉。”
顾言庭为我们倒了茶:“沈知薇,我导师的女儿。”
一顿饭,吃得暗流汹涌。
沈知薇从不直接问我私人问题,却总能把话题引向我的知识盲区。
“黎小姐为了一个角色,能下这么大功夫研究古典文献,真让人佩服。”
她夹了一筷子青菜到顾言庭碗里,“不像我们,对着这些故纸堆十几年,早就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