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赏学者赏术士,对于某些靠才能上位的文臣来说,大王属实赏罚不分明。
“齐国已有亡国之兆。”易蒙暗暗冷笑。
未来齐国之前,易蒙忌惮这个与秦国并列的大国,如今一看,还不如韩国。
齐王如此昏庸,秦王这般英明,日后定是秦国一统天下。
“此等人才,不为秦国所用,甚是可惜。”易蒙有些惋惜看了刘川一眼。
秦国人注重实用,不太看重浮丘伯这类务虚之人,对刘川这种掌握技术的人才倒是看重。
在秦国,工匠也能获得爵位。
此次收获符合刘川心中的预期。
此次名声应当能流传至诸国,但不至于风头太盛。
医师不是后世的白衣天使,在此时代不过是乐师百工之流。
因此不用太担心过于亮眼而导致灾祸。
“祠灶祭酒韩众、韩终。留待行宫,御前议政。”
齐王建再次下令。
韩众韩终两兄弟对视一眼,皆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激动与兴奋。
十年了,终于等到出头的机会。
稷下学宫并非实权机构,其学宫子弟的封爵仅仅是虚名,并不承担任何职务。
唯有得到大王的征辟,方可登堂入室,封侯拜相。
今日韩终利用“壮阳”药方,获得了青云之梯。
“大王有命,臣万死不辞!”
两人毫不犹豫抛弃了田衡,转投齐王建门下。
齐王建手下自有一套方士班子,与稷下学宫颇为不合。类似野路子对专业科班的排斥。
田衡面色难看,但也没说什么。
“散会!”
齐王建大手一挥,迫不及待回到后宫试验丹药药效。
稷下学宫众人打道回府。
“彩!灵宝兄,你已有开医术一派之资。”易蒙上前搭着刘川的肩膀。
张苍在一旁微微皱眉,勾肩搭背,好似市井草蟒。
而且这口头禅,不像是齐国人。
“灵宝不仅医术精湛,更有治国安邦之能。”张苍反驳道。
“哦?是吗?”易蒙刮目相看。
“两位过誉了。”
众人闪到一侧,令大王车驾先行离开。
易蒙正打算邀请两人前往府邸一叙,一士人来到刘川身边,说:
“琅琊博士,大祭酒邀你上顶楼一叙。”
“好。两位,在下有事先行离开。”刘川拱手致意。
“慢走,改日在下登门拜访。”易蒙说道。
“在下扫榻相迎。”
刘川跟随士人登上层层阶梯。
三步一灯,十步一力士。空气弥漫淡淡草木原香,所有木梯应是某种名贵木头,到处充满奢华之气。
身形魁梧,身高九尺,头戴黄巾,面如重枣的力士尤为引人注目,光影朦胧,力士重枣面容阴晴不定,时而威严,时而阴森,好似喜怒无常的神灵。
“捕风。”
刘川消耗一缕真气,运行捕风之术,从黄巾力士身上嗅到很浓重的重金属味。
“大祭酒在里面等你。”
士人将刘川带到,随即离开此地。
朱红彩凤木门敞开,内部装饰古典而奢华,有齐鲁丝绸、秦国家私、楚国漆雕、三晋器具。
右手偏房汗牛充栋,左手大殿古物齐全。
青玉案前跪坐一深衣老者,老者目光浑浊,洋溢看透人心的智慧之光。
此人正是当代稷下学宫大祭酒田衡,齐国思想家田骈的后人。
“见过大祭酒。”
“坐。”田衡指了指身侧的桌案。
刘川到一旁跪坐下来,瞥见案前方印,宝印古朴,形态方正,更重要是散发着强烈波动。
绝对是一件比无忧镜和八骏、腾蛇袋更强的至宝。
“浮丘伯不欺我,你果然钟爱仙道。这枚宝印有何特殊之处?”田衡拿起宝印把玩起来。
“学生才疏学浅,只知此印应是上古之物。”刘川谦虚道。
“此印名为黄巾力士印,上书召神劾鬼,能唤黄巾力士护法,门外黄巾力士之名因此而来。先代大祭酒有云,开启宝印者,为大祭酒。”
“大祭酒之印……阁下开了吗?”
该不会此人也是炼气士吧?
“未曾,据老夫所知,历代大祭酒,从未有人开启。”田衡放下宝印,有时候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老祖宗开了个玩笑。
刘川勉强将目光收回,内心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个世界应当没有炼气士了。
田衡这种级别的知识分子都无法修炼,更别说其他乡村术士。
况且自身体内的长生药乃太一至宝,不是什么烂大街的货色。
“门外黄巾力士共有六十之数,为大祭酒亲卫,最低为内气中品……”
田衡闲聊家常一般,说着大祭酒的特权。
刘川只对大祭酒印和黄巾力士有兴趣。
“老夫看了百草纲目,颇有开创先河的意味,自荀子以后,再无人有此著作,你想要什么奖赏?”
“此书为师父安期构思开篇,后因精力不济,由弟子代劳,我不敢贪天之功。”
不能在大王面前为师父邀功,大祭酒面前却是可以。
“百病丸又是何人所做?”田衡手里捻着一枚丹丸。
此丹丸药效惊人,他初次见亦是被其所惊。
“这倒是在下所为。”
“不错。”
田衡久久不语,似乎思索什么,良久方才说道:
“老夫打算授令师博士之衔,暂代祠灶祭酒之位。”
田衡没有权力封大夫,正祭酒最少是下大夫之爵,封个博士和代祭酒倒是可行。
“这……祠灶祭酒……”
刘川也被惊到了,这是位于大祭酒之下的职位。
“郑安期号百岁仙翁,年龄与资历尚可,假以时日,凭借劳苦功高,亦有大夫之爵。”
“在下替家师谢过大祭酒,不过在下得先回去征询家师意见。”
“不急。”
田衡随意摆手,起身走到窗边。
夕阳西下,薄暮冥冥。日光柔和,不似清晨璀璨,为世间万物披上金纱。
天问楼的高度,正与后殿四帝朝灵玉璧的四方天帝平齐。
明明与天帝站在同一高度,双方却隔着不止一条天河。
“高处登阁,万物尽揽,此地风景如何?”田衡眼眸瞥向刘川。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刘川不喜黄昏,只爱初升的太阳。
炼气士应是旭日,永垂不朽。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好句子。”田衡仔细咀嚼这句话,释然一笑,“老朽年近七十,笃爱黄昏亦是正常。”
两人静静欣赏太阳下山。
“灵宝。”
“在。”
田衡指着右侧架子某个帛书,说:“上面记载稷下学宫心法——万物长春功。拿回去学吧,勿要外传。”
“稷下学宫古籍不多,也就这些了。”
“多谢大祭酒。”刘川上前拿走竹简。
他发现自己确实没有一门过得去的内气心法。
“写出著作,却无重赏,心中可有怨?”
“未曾。”
“下学宫仇敌不少,阴阳家长生众隐藏暗处,如毒蛇杀人,在你没有自保实力之前,勿要张扬才是,并非老朽有意打压。”
田衡是起了爱才之心,正是如此,才不委于重任,提拔其师父,算是对他的补偿。
“在下不在意,富贵于我如浮云。”刘川笑道。
“哦?那你所求何物?老夫尽可满足。”田衡似笑非笑道。
刘川指着余晖下,栩栩如生的玉璧神灵。
“此生只要长生久视,跳出三界,不在五行。”
“好志向,可惜老朽给不了!”
“哈哈哈!”
两人朗声大笑。
王侯将相,可得长生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