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本控制要做好,但该花的钱一分不能省。”
这句话让财务总监红了眼眶,却不知道老板刚刚删除了CT复查的预约。
慈善晚宴上他主动坐到白血病患儿中间,孩子们用化疗后稀疏的头发蹭着他价值十万的西服。
摄影师镜头推近时,他精准找到最能展现下颌线的角度。
镁光灯闪灭的间隙,他摸到口袋里止疼药瓶,忽然想起这些孩子大概率活不过五年。
而他自己,只剩下三个月。
“您真是活菩萨。”
患儿母亲跪下来吻他的手背。
陈守仁温和地扶起她,却在她眼中看到自己倒映的身影:一个披着圣光的伪神。
胃部突然的绞痛让他险些破功,但嘴角的慈悲弧度纹丝不动。
奇迹发生在第二个月。
例行复查时,年轻住院医盯着新拍的CT片惊呼:“淋巴结转移灶消失了!”
主任医师们围着片子争论,最终归结为免疫疗法的奇迹。
只有陈守仁知道,他连药都没按时吃。
“医学奇迹!”头发花白的老教授握着他的手,“陈先生这样的善人,果然是上天眷顾。”
出院那天,记者们挤爆医院大厅。
他坐在轮椅上精心调整苍白脸色,在闪光灯中轻声说:“是那些孩子的笑容给了我力量。”
这句话第二天登上报纸头条,基金会捐款额暴涨300%。
但伪神归位的第一天就遭遇考验。
深夜加班时,新来的实习生忘了锁财务室。
陈守仁路过时瞥见虚拟货币投资明细。
他承诺用于山区校舍的专项资金,正安静地躺在海外交易所账户里滚利润。
“这是行业惯例。”财务总监跪在地上抖得像秋风中的叶子,“等项目结算前再补回来,收益率能多盖两所......”
他望着落地窗外,城市灯火像撒了一地的钻石。
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冬夜,他克扣残疾员工年终奖去买第一件名牌西装时,也是这样冰冷的夜景。
“起来吧。”他亲手扶起下属,甚至体贴地掸去对方膝盖的灰尘,“下次别留下痕迹。”
门关上的瞬间,他冲进洗手间干呕。
镜子里的男人眼角有细密的纹路,像一张精心织就的道德蛛网。
他忽然很好奇:如果现在突然死了,讣告会怎么写?
这个念头催生了新的行为艺术。
他开始在慈善项目中夹带私货。
给留守儿童捐的图书里混进儿子经营的出版社的滞销书;援建希望小学时指定使用女婿建材公司的劣质水泥;甚至给自闭症儿童中心的捐款永远延迟到账,好让资金在海外多赚两周利息。
每桩恶行都被精心包裹在善举的金箔纸里。
他像个技艺精湛的厨师,往盛宴里滴入毒药却让所有人称赞滋味甘美。
转折发生在重阳节养老院活动。
他照例给老人们发红包,摄影师镜头却突然被一个干枯的手挡住。
九十岁的赵大爷曾是话剧团演员,此刻混浊的眼睛突然清亮得像淬火的刀:“陈老板,您不累吗?”
全场静默中,老人慢慢走近。
“我演过一辈子戏,最懂假笑是怎么刻在脸上的。”
红包被塞回他手中,纸币沙沙响得像在嘲笑。
当天夜里,陈守仁对着浴室镜子练习了三个小时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