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济南总裹着层黏腻的薄雾,风里夹着股煤炉特有的烟火气,刮在脸上像细针扎 —— 林晓从南方来,第一次体会这种干冷,下意识把米白色围巾往脖子里紧了紧,围巾尾端沾着的高铁站暖气水珠,瞬间在风里冻成了细冰粒。她拖着 28 寸的行李箱站在经七路老楼下时,箱体侧面印着的大学动漫社卡通猫贴纸,右下角已经被旅途磨得卷了边,轮子 “咔嗒” 一声卡在了地砖缝里,像是在这陌生城市给她的第一个 “下马威”。
蹲下来掰轮子时,指腹蹭到地砖上的青苔,湿冷的凉意顺着指尖往上窜,直钻进毛衣袖口。她抬头,看见楼道口斑驳的红砖墙上,贴着张泛黄卷边的 “便民维修” 广告,蓝墨印刷的字迹被雨水泡得发虚,右下角 “联系电话:138****56” 的 “56” 两个数字几乎看不清,倒是右上角用红马克笔涂着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太阳底下还写着行极小的黑色字迹:“妈妈早点回”,笔画稚嫩,有两处被反复涂改的墨团,想来是哪个盼妈妈回家的孩子画的。楼道顶部悬着的声控灯早坏了一半,她跺了三下脚,第一下没反应,第二下灯闪了闪,第三下才勉强亮起一盏,昏黄的光线下,楼梯扶手的锈迹结成了片状,扶手上还留着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像是以前住户搬家具时,被衣柜角蹭出来的。
巷口传来早点摊的吆喝声,带着济南话特有的卷舌音:“甜沫 —— 热乎的甜沫 —— 刚熬好的!” 混着芝麻、花生和姜末的香气飘过来,勾得林晓的胃轻轻抽了一下 —— 她早上六点就从老家出发,高铁上只啃了个凉面包,现在早饿空了。不远处,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 “叮铃铃” 地穿过薄雾,车筐里装着捆带霜的菠菜,菜叶上还挂着冰碴子,骑车的大爷嗓门洪亮得能穿透雾层:“张姨!买菠菜不?刚从地里拔的,嫩得很!” 林晓顺着声音望过去,没看见人,只听见二楼的窗户 “吱呀” 一声开了,传来个略带沙哑的女声:“不了,下午去菜市场!家里还有棵白菜没吃完哩!” 后来她才知道,那就是她的房东张姨,一个说话像车间师傅、心却软得像棉花的济南老太太。
“三楼,302。” 林晓对着手机备忘录念了一遍,屏幕上的字被她呼出的哈气蒙住,她用袖口擦了擦,露出后面几条密密麻麻的小字:“1. 买防滑垫(老楼地板冬天结冰滑);2. 囤护手霜(北方干燥,上次实习手背裂了);3. 问物业费是否含在房租里(别像苏州那次多花钱);4. 检查门窗锁扣(睡前反锁)”—— 这是她前一晚熬到两点列的,怕漏了什么。行李箱最底下压着妈妈缝的棉拖鞋,粉格子布面,鞋底纳得厚实,出发前妈妈坐在缝纫机前,手指勾着线,针脚走得又密又匀,嘴里反复叮嘱:“北方冬天冷,瓷砖地冰脚,你早晚穿这个,别冻着脚后跟。” 林晓伸手摸了摸,棉拖鞋裹在毛衣里,还带着点妈妈衣柜里的肥皂香,心里软了软,又深吸一口气往楼上走,每走两步就得跺一下脚,生怕灯灭了踩空台阶。
楼梯转角堆着几盆没人管的仙人掌,花盆是掉了瓷的搪瓷缸,缸沿磕出好几个缺口,里面的土干裂成了网状,却偏偏有株仙人掌冒出了点新绿,倔强地顶着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