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夫是三个月前搬来的,租了我家隔壁的小院,在衙门做活。我与他交谈时问过他,他家中已无亲眷,独身一人漂泊无依,所幸得县令大人赏识,叫他在衙门混了口饭吃。他生得面白俊秀,说话轻声细语,穿的长衫总熨得平平整整,跟我这满手猪血的屠夫之女,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可他人很好,上个月我爹发烧,是他跑前跑后找大夫;我铺子里的账本乱得像一团麻,是他抽了三个晚上帮我理清楚;就连我偶尔送些卖剩下的碎肉过去,他都会多给几文钱,还说:“袁姑娘辛苦,这点钱你拿着买些糖吃。”
衙门里的人都说陶夫是“关系户”,靠着县令大人才进了衙门,可他做事却很认真,每次见他,不是在抄状纸,就是在研究律法。
一个荒唐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我攥紧了拳:“爹,娘,我有个人选。”
我娘愣了:“人选?这都什么时候了,哪还有人选?”
“有,”我指了指隔壁,“陶夫。”
我爹一口烟差点呛着:“你说啥?陶夫是衙门里的人,他能愿意入赘?”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咬了咬牙,转身就往隔壁走。
我娘想拦我,却被我爹拉住了:“让她去。咱女儿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敲开陶夫的门时,他刚写完一张状纸,指尖还沾着墨。屋里很干净,靠窗的桌上摆着一摞书,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墨香,跟我家满是肉腥味的屋子截然不同。他见我来了,忙起身:“袁姑娘,有事吗?”
我没绕圈子,直接说:“陶夫,我想跟你成亲。”
陶夫手里的笔“啪”地掉在纸上,墨汁晕开,染黑了刚写好的“状”字。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袁姑娘,你……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你不是三天后就要跟柳浑成亲了吗?”
“我跟他退婚了,”我把柳浑狎妓的事简单说了一遍,然后把提前备好的五十两银子放在桌上,“我知道这很荒唐,可我不能让亲友白跑一趟。你若愿意跟我成亲,这五十两是聘礼,往后你想走,我绝不拦着;你想留,我袁记肉铺养得起两个人,不会让你受委屈。”
陶夫盯着桌上的银子,又看了看我,沉默了半晌。我以为他会拒绝,毕竟这事太离谱了,衙门中人,怎么会愿意入赘到屠夫之家。可他突然叹了口气,抬起头,眼底竟有几分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袁姑娘,我得跟你说件事。”
我心里一紧:“你说。”
“我不能人道。”陶夫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砸在我心上。他低下头,手指攥着衣角,“我小时候得了场病,伤了身子,这辈子都没法像正常男人那样……所以,我没法给你一个正常的家,更没法与你生孩子。”
我愣了愣,随即就笑了。我袁是这辈子就没想过靠男人,更没想过要靠生孩子拴住谁。我拍了拍桌子:“陶夫,我选你,不是图你能给我生孩子,也不是图你是个正常男人。我图的是你这个人——你老实,善良,对我和我爹娘都好。不能人道算什么?大不了咱们捡个孩子,日子照样红火。”
陶夫猛地抬起头,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点了点头:“若以后我给你带来麻烦,我会自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