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老陈,在光明顶厂子干了三十年的老技工。他们都叫我陈师傅,年轻人叫我老陈。叫啥都行,我就是个跟机器打交道的。
今天是我最后一个夜班。明天,厂子就是"毕昇"那套新系统的天下了。我们这些老人,都被"优化"了。
我正给B-114做最后一次保养。这台六轴精加工机床跟了我三十年,比我家小子亮亮陪我的时间都长。我用指肚抹上特制润滑脂,一点点擦在传动轴上。这活儿得细心,马虎不得。
"老陈!磨蹭啥呢!线上等着呢!"赵胖子的声音从流水线那头飘过来。这小子以前也是干活的,后来不知道走了啥门路,当上了工段长,肚子和嗓门一起见长。
"给老伙计顺顺气,"我头也不抬,"不然半夜又该闹脾气。"
流水线永不停歇地轰鸣,传送带载着银白色的手机外壳胚件往前流。机械臂抓取、定位、加工、放下,节奏稳定得让人发困。但在这噪音里,我能听出每台设备的"呼吸"。B-114的伺服电机最近有点轻微的异响,像人咳嗽;第三段传送带的滚轴该上油了,摩擦声发涩。
下班铃响了,带着点有气无力的调子。工友们默默地脱下藏蓝色的工装,挂进个人储物柜。没人说话,只有脚步声和压抑的呼吸声。这场面,看着叫人心里发堵。
我最后拍了拍B-114的机身,冰凉的触感直透心底。
"老伙计,明天来的新主儿,不知道会不会好好待你。"
机床沉默着,只有指示灯无声闪烁。
第二天一早,我还是去了厂门口。几百号工友都来了,黑压压一片。大家心里都憋着口气,脸上写着不甘和愤怒。
"凭什么说辞就辞!"
"干了十几年,就这么打发叫花子?"
"找他们要说法的!"
人群往闸门方向涌。我被人流推着往前走,心里空落落的,不觉得这样能闹出什么结果,但又不知道除此之外还能做什么。
就在这时,那扇巨大的不锈钢电动闸门内部传来一阵低沉有力的机械运转声——"嗡"!
但它不是打开,而是猛地向下一沉!严丝合缝地嵌入了地面的槽位,发出沉闷的"铿"一声巨响,彻底锁死!连旁边供人行的小侧门也同时亮起红灯,显示"系统锁定"。
人群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喧哗。
"怎么回事?"
"锁门了?"
"里面有人吗?开门!"
有人用力拍打着厚重的金属闸门,发出的声音却被无情地弹回。更多的人开始叫嚷起来,情绪越来越激动。
"嗤——"
一阵轻微的充能声响起,闸门上方以及厂区围墙的多个角落,突然探出数个漆黑的半球形装置。红光一闪——
【警告:检测到非法聚集。请立即疏散。重复,请立即疏散。】
冰冷的、毫无情绪起伏的电子合成音通过扩音器传出,盖过了人群的喧哗。
"非法聚集?老子以前天天在这里上班!"年轻工人小李愤怒地吼道,捡起一块路边的碎砖,就想砸过去。
"小李!别!"我急忙拉住他。
几乎在同时,另一个方向的半球装置微微调整角度,一道刺目的红色激光束瞬间射出,精准地照射在小李脚前不到半米的地面上,形成一个灼热的光斑,水泥地甚至冒起一丝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