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还没说完,张惠芳的动作顿住了,她猛地转过身,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狠狠剜在淼淼脸上,那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惊讶或好奇,只有一种几乎是本能的、尖锐刻毒的嘲讽。
“陈淼淼!”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耳“你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东西?啊?跟你长得像?豪门千金?你怎么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什么德行!”
淼淼被这突如其来的恶意震得后退了半步,脸色发白“妈,我只是说……”
“只是说什么?”张惠芳几步冲回卧室,一阵翻箱倒柜的响动后,拿着一本泛黄的旧病历本出来,劈头盖脸地就摔到淼淼身上!纸张边缘刮过她的脸颊,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看见没有!捡来的!垃圾堆里捡来的野种!”张惠芳指着散落在地上的病历,胸口剧烈起伏,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淼淼脸上,“养你这么大不够,还做起这种白日梦了?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跟人家富家千金比?少在这给我丢人现眼!”
那本病历摊开在地上,泛黄的纸页上,钢笔字迹有些模糊,但关键信息清晰可见——【患儿姓名】:弃婴(陈淼淼)。【来源】:环卫工人于西区垃圾转运站旁发现送至我院……
世界仿佛瞬间失声。
电视里炮火连天,弟弟游戏里的枪声激烈,张惠芳尖刻的咒骂还在继续,父亲不耐烦地嘟囔着“吵什么吵”……所有声音都褪去了,变得遥远而模糊。
陈淼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被钉在了地板上,她低着头,目光落在那些冰冷的字迹上,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慢慢地蹲下身,极其缓慢地,一页一页地,捡起那本病历,手指触碰到的纸张粗糙,带着一种陈旧腐朽的气息。
她没有哭,也没有争辩。
再抬起头时,她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她把整理好的病历轻轻放在旁边的鞋柜上,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知道了”。
说完,她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在身后“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那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她沿着老旧的楼梯一步步往下走,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走出单元门,午后的阳光猛地刺下来,晃得她睁不开眼。
她抬起手,摊开掌心,那里静静躺着几根头发——刚才在张惠芳情绪激动地指着她骂时,她趁机从母亲外套肩线上迅速而隐蔽地捋下来的,还有一根稍短稍硬的,是刚才蹲下身捡病历时,飞快地从正全神贯注打游戏的弟弟陈浩后衣领上拈到的。
阳光照得她指尖几乎透明。
她握紧手,攥紧了那几根细微的、仿佛带着毒刺的样本。
一周后,加急的亲子鉴定报告出来了。
【不支持陈淼淼与张惠芳存在生物学亲子关系】
【排除陈淼淼与陈浩存在全同胞关系】
冰冷的文字,像最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过往二十二年的虚假外壳。
她坐在鉴定中心走廊冰冷的塑料椅上,看着那两份报告,看了很久,然后她慢慢抬起头,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嘴角极其缓慢地、扭曲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像是在笑,又像是无声的哭泣。
母亲恶毒的嘲讽是真的,弟弟与她的血缘是假的,那场豪门千金的专访,也是真的,她拿出手机,搜索林氏集团的公开活动日程,明天下午,林国栋会出席一场艺术基金会的启动仪式的剪彩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