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母亲的叹气声,和那些欲言又止,我都看在眼里。
姐姐邀我入宫小住。
那是我第一次真正看清那金碧辉煌的牢笼。
姐姐的强颜欢笑和疲惫;
玉环姐姐,不,贵妃萧氏毫不掩饰的嚣张与恨意;
瑾儿那双依赖又怯生生的眼睛;
其他妃嫔永无休止的争宠算计;
还有皇上宋钊,他那四处留情的目光……这一切都让我窒息。
姐姐拉着我的手,看着玩耍的瑾儿,轻声说:“瑜儿,这宫里,姐姐只有你了。瑾儿还这样小……”
她没有说下去,但眼里的哀求和绝望,我读懂了。
回府后,我做了很久的噩梦。
梦里是姐姐枯槁的脸,是瑾儿哭泣的眼,是萧贵妃淬毒的眼神。
最后,姐姐病重的消息传来,太医摇头说郁结于心,油尽灯枯。
我知道我不能再犹豫了。
我去找了顾文远,那是个下雪的夜晚。
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懂我,他一直都懂我。
他最终只是哑着声说:“瑜儿,别去。”
可我摇了摇头,眼泪滴在雪地里,瞬间消失不见。
我递了牌子,请求入宫陪伴皇后姐姐。
进宫那天,我穿着崭新的宫装,走过一道道朱红宫门。
身后,是被我亲手斩断的青梅竹马,是再也回不去的自由年华。
身前,是姐姐奄奄一息的病榻,是年幼无依的皇子,是深不见底、吞噬一切的深渊。
我没有回头。
我被封为端贵人,住进了长春宫的偏殿。
这个封号听着尊贵,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时刻提醒着我的身份和踏入此地的缘由。
姐姐躺在凤仪宫的正殿里,气息微弱,昔日光彩尽失。
见到我,她枯瘦的手死死攥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浑浊的眼泪不断从眼角滑落,反复嗫嚅着:“瑜儿……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和文远……”
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却不敢流露分毫,只是轻轻拭去她的泪,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姐姐,别这么说,我是自愿来的。我们姐妹一体,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然后,我把瘦瘦小小的宋瑾抱进怀里,他像只受惊的小兽。
姐姐虽病入膏肓,但多年皇后并非虚设,她在后宫经营的人手和眼线,在她示意下,开始慢慢交到我手中。
我借着探病、照顾皇子的由头,不动声色地接手,学着查看账册、安排宫务、分辨哪些人可用,哪些人包藏祸心。
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但我必须尽快站稳脚跟。
我悉心照料,汤药亲尝,日夜不休,可姐姐的身体依旧毫无起色,甚至……我隐约察觉,那衰败的速度快得有些不寻常。
太医们的说辞永远都是“皇后娘娘忧思过甚,郁结于心”,开的方子也只是温吞地吊着命。
我心中疑窦丛生,却不敢声张,只能暗中留意。
转眼到了宋瑾的生辰。
姐姐强打起精神,让人准备了小小的宴席,只有我们三人。
那是我入宫后记忆中唯一透着暖色的日子。
瑾儿很高兴,小脸上有了笑容,脆生生地叫着“母后”、“小姨”。
姐姐看着他,眼里有了短暂的光彩。
瑾儿还偷偷准备了一份礼物,是一支镂空白玉簪子,他说是他求了小太监带他去库房挑的,觉得和小姨很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