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总是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惆怅。细密的雨丝斜织成幕，将这座北方小城的黄昏染成灰蒙蒙的一片。李明远坐在咖啡馆的临窗位置，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幕，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这家咖啡馆有着复古的装潢，暖黄的灯光，深棕色的木质桌椅，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画，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烘焙的香气和轻柔的爵士乐。
他已经等了十五分钟。窗玻璃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偶尔有行人撑着伞匆匆走过，踩在湿漉漉的人行道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这座城市是他成长的地方，却已在岁月中变得陌生。高楼拔地而起，老街被拆除，唯有这雨，还似二十年前那般，带着淡淡的忧伤。
门上的风铃突然响起，打断了李明远的思绪。一个微微佝偻的身影站在门口，四处张望。尽管二十年未见，李明远还是一眼认出了那是陈志强。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头发已花白大半，身形不再挺拔，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但那张脸的轮廓依然熟悉。
李明远举手示意，那人迟疑了一下，慢慢走了过来。他的步伐不再轻快，带着中年人特有的沉稳，甚至是一丝疲惫。雨水从他的外套下摆滴落，在深色的地板上留下零星的水迹。
"明远？"陈志强的声音比记忆中沙哑了许多，像是久未上油的齿轮发出的摩擦声。他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眼角的皱纹如同岁月的刻痕，记录着这些年的风霜雨雪。
"志强，好久不见。"李明远起身，两人握手时都有些不自在。陈志强的手粗糙有力，掌心有厚厚的茧，与李明远记忆中那双执笔弹琴的手相去甚远。这双手见证了岁月的变迁，见证了生活的重担，却不再是他熟悉的那个文艺青年的手。
陈志强脱下湿漉漉的外套，小心地将雨伞放在门口，避免水滴弄湿地板。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李明极想起了高中时代那个总是体贴周到的少年。那时的陈志强就是这样，总是为别人着想，哪怕是自己吃亏也要照顾他人的感受。
"路上堵车，公交车晚点了。"陈志强解释道，声音里带着歉意。他的目光有些闪烁，似乎不太习惯这样的场合，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布的边缘。
"没关系，我也刚到不久。"李明远撒谎道，招手叫来服务员。他看着陈志强略显局促的样子，心里涌起一阵酸楚。从前的陈志强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在讲台上朗诵自己的作品时，整个人都在发光。而如今，他像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只剩下谨慎和谦卑。
"喝点什么？"李明远问道，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自然。
"普通的咖啡就行。"陈志强说，又急忙补充，"最便宜的那种。"这个补充让李明远的心揪了一下，他知道陈志强家境不好，但没想到会到这种地步。
点完单后，两人陷入了一阵沉默。窗外雨声淅沥，咖啡馆里低回着轻柔的爵士乐。李明远打量着老友，试图从这张被岁月雕刻的脸上找回当年的影子。他发现陈志强的眼睛里偶尔还会闪过从前的神采，虽然转瞬即逝，但确实存在。
"你看起来很好。"陈志强先开了口，目光在李明远熨帖的西装和腕表上短暂停留。他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是羡慕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