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秋日的诊断
医院的走廊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头。
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与隐约传来的哭声和低语交织成一曲令人心碎的交响乐。
林静牵着女儿小雨的手，感受着那小小的、温热的掌心紧贴着自己。五岁的小雨穿着淡蓝色的病号服，上面印着卡通小动物的图案，脚步轻快地走着，仿佛他们不是走在医院的走廊，而是漫步在春日的公园。她的小辫子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发梢上别着的星星发卡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妈妈，你看，墙上的画换了。”小雨指着墙壁，声音清脆如铃，“昨天还是小猫咪，今天变成了向日葵。”
林静顺着女儿的手指看去，墙上果然挂着一幅崭新的向日葵水彩画，金黄的花盘向着想象中的太阳昂首，充满了倔强的生命力。画的右下角有一个稚嫩的签名，显然出自某个小患者之手。
“真漂亮。”林静勉强笑了笑，握紧了女儿的手。她能感觉到女儿手指的纤细，最近几个月，小雨瘦了不少。
她们已经在这家儿童医院进出三个月了。从最初的低烧不退，到后来的确诊——弥漫性内生型桥脑胶质瘤，一种罕见且凶险的儿童脑瘤。林静还记得那天主治医生说完诊断结果后，自己是如何瘫倒在医院冰冷的长椅上，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瞬间崩塌。
而当时五岁的小雨只是轻轻摸着她的头发，说：“妈妈不哭，小雨不疼。”
“李医生今天会说好消息吗？”小雨仰起脸，大眼睛里盛着期待，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她的眼睛是林静见过最清澈的，像山涧的泉水，能一眼望到底。
林静的心揪紧了。她知道今天医生要告知的是最新一次检查结果，而此前所有的治疗似乎都收效甚微。三个月来的放疗和化疗，让小雨的头发掉了一大半，现在她戴着林静特意买的粉色小帽子，遮住了稀疏的头发。
“会的，一定会有好消息的。”她轻声说，不知道是在安慰女儿还是在欺骗自己。
诊室门打开，主治医师李医生朝她们点点头。他年近五十，眉头总微微皱着，仿佛承载着太多无法言说的重负。白大褂的口袋里别着好几支笔，还有一个小青蛙形状的听诊器，那是他专门为小患者准备的。
“小雨今天气色不错。”李医生微笑着摸了摸小雨的头，然后对林静使了个不易察觉的眼神。
林静的心沉了下去。
检查结束后，护士带小雨去游戏室做手工，林静则独自返回诊室。关上门的那一刻，李医生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结果显示肿瘤还在继续生长。”他直截了当地说，将影像片插到灯箱上，“尽管我们已经尝试了所有可行的治疗方案，包括最新的靶向药物...”
林静看着灯箱上那张MRI图像，肿瘤像一只邪恶的水母，盘踞在她女儿娇小的脑干上。她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桌角。墙上挂着一张儿童画，画上是笑脸太阳和歪歪扭扭的小花，与灯箱上那张宣判死刑的图像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还有...多长时间？”她听见自己问，声音遥远得不像是自己的。
“很难说，可能几个月，也可能几周。”李医生声音低沉，“疼痛会加剧，我们会尽力控制。我很抱歉，林女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