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英石。"他喘着粗气,"你家地窖......"
麦田的幻象突然散了。我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嘴里全是铁锈味。阿福站在土坑边上,书包裂口露出报纸一角,黑体标题刺得眼睛疼。
《柳树屯矿难遇难者名单》
日期那栏明晃晃印着:戊寅年冬月初七。
老支书的拐杖戳在我背上。"地窖。"他嗓子眼嘶嘶响,"铁柱从矿上带回来的石头......"
阿福突然扑过来扯我头发。他手指缝里夹着碎瓷片,在我耳垂上拉出道口子。"是你!"他眼球凸出来,"矿难那天你也在!"
血顺着脖子往下流。我抓住他手腕,触到个硬物。书包里藏着的东西——不是照片,是块棱角分明的石头,表面刻着扭曲的符号。
麦子又开始尖叫。这次我尝到味道了,焦苦混着腥涩,像矿洞里的浊气。幻象里的蓝布衫女人爬过来,烧焦的手指抠进我脚踝。
老支书的拐杖突然转向,指着我家后院。瓦房阴影里露出地窖的铁环,锁头锈成了暗红色。
阿福挣脱我的手。他掏出那块刻符的石英石,狠狠砸向地窖方向。"镇魂碑!"他声音变了调,"我爹偷回来的镇魂碑!"
地窖的铁环突然晃了晃。锁头咔哒一声弹开,像是有人从里头推了一把。
麦子的哭声停了。所有声音都停了。连风都凝固在空气里。
老支书的拐杖掉在地上。他腕口的血线延伸到肘弯,皮肤下鼓起蚯蚓似的青筋。"六十年前......"他嘴唇哆嗦着,"矿上挖出的石碑......"
阿福的书包彻底破了。报纸滑出来,矿难名单最上面那行写着:陈铁柱(工号047)。日期下面有行小字:事故起因系违规搬运井下文物。
蓝布衫女人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地窖口。她焦黑的手指钩住铁环,脖子以不可能的角度扭转过来。烧糊的嘴角咧开,露出白森森的牙。
"戊寅年生的......"她喉咙里滚出咕噜声,"活不过......"
地窖门猛地掀开。寒气喷出来,带着陈年的腐味。里头堆满灰白的石英石,每块都刻着和报纸日期相同的符文。
阿福突然不说话了。他盯着最上面那块石头,瞳孔缩成针尖大。石头上歪歪扭扭刻着三个字——周春梅。
我的名字。
老支书的血滴在报纸上。矿难日期那栏突然渗出血珠,慢慢变成"戊寅年亥时"。
蓝布衫女人咯咯笑起来。她爬进地窖,碎花袄擦过石英石,发出刮玻璃的声响。阿福的喉结动了动,书包里掉出半张照片。
穿碎花袄的女人站在矿洞口。背后是块巨大的石碑,碑文和石英石上的符文一模一样。
照片背面写着:镇魂碑移葬前摄,庚申年冬。
麦田深处传来铁锹铲土的声音。不是幻觉,真有人在挖。阿福突然冲向地窖,踩着石英石往下跳。老支书想拦,被块滚落的石头砸中脚背。
石英石上的符文开始发光。蓝幽幽的光,和幻象里的火焰一个颜色。我弯腰捡起照片,指尖碰到碑文的瞬间,地窖底下传来阿福的尖叫。
不是恐惧。是恍然大悟的那种惨叫。
"娘!"他喊得撕心裂肺,"这下面埋的是......"
蓝布衫女人从地窖深处浮上来。她怀里抱着块残缺的石碑,碑文正对着我的脸。最上面一行刻着生辰八字,和青花碗底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