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像本身的简陋和这诡异的姿势、突兀的位置组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无声的压迫感。
林夫子皱着眉,一步踏下石阶,径直走到石像前。他不信鬼神,只信圣贤书和手中的戒尺。
族中的流言和门房的惊恐,在他看来不过是愚昧无知。
“装神弄鬼!”他哼了一声,枯瘦的手便伸向那卷竹简。指尖触碰到竹简的刹那——
冰!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从千年寒潭底部透出的阴冷,瞬间攫住了他的手指!那股寒意并非仅仅作用于皮肤,更像是直接侵入了骨髓,带着一种带着湿滑粘腻的质感,顺着他手臂的血脉急速向上侵蚀!
林夫子眉头拧得更紧,强压下心头突兀泛起的一丝悸动,手指有些僵硬地解开了系着竹简的湿漉漉草绳。
咔哒。
草绳松开。竹简应手摊开一截。
浓稠如血的朱砂!
刺目的红色印入林夫子的眼帘。那不是普通的红,而是暗沉、粘腻,仿佛刚刚从伤口里涌出、带着生命腥气的颜色!
更骇人的是上面书写的“字迹”——那根本不是什么文字!是无数扭曲、狂乱、虬结盘绕的线条和符号!它们拥挤在狭长的竹片上,毫无规律,每一道朱红的笔画都像在疯狂地挣扎、嘶吼,透着深入骨髓的怨毒与诅咒!一股无形的血腥气和冰寒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让他窒息。
“哗啦!”
林夫子如同被蝎子蜇了手,猛地将展开的竹简甩了出去!竹片散落在地,沾满了泥水。
“妖邪秽物!”他厉声喝道,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胸腔里那颗心跳得又急又重。他猛地指向那石童像,对着畏缩的族丁吼道:“给我砸!将这来历不明败坏斯文的邪物砸碎!丢回后山喂野狗!”
族丁们得了令,互相看了一眼,鼓起勇气,提着沉重的锄头、铁镐围了上来。
“嘿!”
“哈!”
锄头带着风声狠狠砸在石童的肩膀上!铁镐的尖头啄向它的头顶!
铛!铛!铛!
没有预想中的石块崩裂声!
只有沉闷得如同敲击生铁的巨响!锄镐落在青石上,只溅起几点微弱的火星,留下几道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白痕!石像纹丝不动,甚至连托举竹简的手臂都没有丝毫晃动!
它跪坐在那里,承受着猛烈的击打,如同与大地焊死成了一体。
族丁们使出吃奶的力气轮流砸了半晌,累得气喘如牛,汗水浸透粗布短褂,那石童像依旧完好无损,连点石屑都没崩下来。
它沉默地跪着,低垂着头颅,无声地嘲弄着所有人的徒劳。
阳光照在它湿漉漉的青石身躯上,反射着冰冷坚硬的光。
族丁们握着不再有力的工具,面面相觑,眼底的恐惧再也无法掩饰。
林夫子站在台阶上,脸色铁青。他死死盯着那尊石像,晨风吹动他灰布长衫的下摆,一股寒意却从心底深处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
恐惧像夹着瘟疫的风,一夜之间席卷了整个林家堡。
“那石孩是水鬼变的!专盯娃娃魂!”
“林先生得罪了山神老爷,降下罚啦!”
“可不敢再去精舍了!沾上晦气要倒三辈子霉的!”
流言蜚语甚嚣尘上。原本清晨就该响起的琅琅读书声彻底沉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