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了几次,公婆的关怀无微不至,饭桌上总是堆满她爱吃的菜,绝口不提任何可能让她难过的事。但这种小心翼翼的补偿,反而让那份孤独更加清晰。她终究是要回到那个只有她一个人的新家。
等待的日子缓慢得如同钝刀割肉。她开始数日历,在每过完的一天上画一个小小的叉。画到第三十个叉时,她站在日历前,突然感到一阵窒息——距离可能来信的日子,还有整整两个月。
深秋的凉意逐渐渗入城市。夜里,她裹着陈默常穿的那件毛衣,蜷在沙发上。毛衣上还残留着一点点他的气息,一种淡淡的、混合了洗衣液和实验室清洁剂的味道。这味道让她安心,却也让她鼻子发酸。
她开始反复设想他在哪里,做什么。西北的荒漠?西南的深山?还是某个不为人知的地下设施?她想不出具体的样子,只能凭借看过的零星新闻和电影片段拼凑。每当想到他可能面临的艰苦甚至危险,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时间一天天流逝,希望和失望交替循环。每天她都会下意识地看向门口,倾听是否有邮递员的脚步声。每一次敲门声都能让她心跳加速,但每次不是快递就是邻居。
直到将近三个月后的一个下午。
一场冬雨刚刚停歇,窗外天色灰蒙。林溪正望着窗外出神,门铃响了。
她几乎是冲过去打开门。
门外不是邮递员,而是一个陌生的年轻人,身着便装,身姿挺拔,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
“林溪同志吗?”他声音平静,递过信封,“陈默同志给您的信。”
她接过那个沉甸甸的信封,手指碰到时,发现边缘已经有些磨损,显然经历了长途辗转。等她再抬头,来人已经无声地离开了。
她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深吸了一口气,才仔细看向信封。
普通的牛皮纸信封,没有寄件人地址,只有打印的收件人信息。封口处贴着统一的封条,印着“经保密审查”的字样。
她小心翼翼地撕开封口。
里面是厚厚一叠信纸,是陈默惯用的那种浅蓝色稿纸。展开来,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是他那熟悉而略显潦草的字迹。
信的开头,他写道:
“溪溪,见字如面。
“一切安好,勿念。 这里伙食不错,就是天气干了些,偶尔会流鼻血。大家都很照顾我,工作也在稳步推进…
“晚上常常想起你,想起我们刚布置好这个家的时候。你挑的那个窗帘,现在阳光照进来,是不是还是那么好看?…
“这边星星很多,很亮。偶尔会想起答应要带你去洱海看星星的事。但愿不会食言…
“你一个人在家,万事小心。冷了记得加衣,睡前检查门窗。有什么难处,一定要和爸妈说…
“又及:帮我给阳台那盆茉莉浇浇水,它怕干。”
信的末尾,只有日期,没有地点,没有落款。
林溪坐在玄关的地上,一遍又一遍地读着那些看似平常的报平安的话。她读出了字里行间未能言明的艰辛,读出了深藏的思念与愧疚,读出了他试图传递的、一切安好的保证。
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滴在浅蓝色的信纸上,晕开一小片墨迹。
三个月来的所有不安、委屈和恐惧,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