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猛地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凶狠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不对!”他眼底赤红,癫狂与戾气铺天盖地涌来,“她从这里起笔,从不这样顿笔!你是蠢货吗?连模仿她都学不会!”
我垂下眼帘,咽下所有反驳,声音放得轻软:“奴婢愚钝,请将军息怒。”
他甩开我,如同丢弃一件厌弃的杂物,拂袖而去。
我揉着泛青的手腕,继续提笔抄写。纸上的字迹愈发相似,心中的冷意却愈发深重。
一夜,暴雨如注,砸在瓦上噼啪作响。
他带着一身浓重酒气闯入内室,步履踉跄。眼底骇人的血红,直直撞到榻前,冰凉且带着雨汽的手指猛地扼上我的脖颈。
“为什么……”他声音嘶哑,混着酒气喷在我脸上,“为什么你不是她?嗯?为什么!”
窒息感汹涌而来,眼前阵阵发黑。我攥紧被褥,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却忽然松了手,望着我这一身绯色寝衣,眼神倏地空洞下去。
竟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瓷瓶,挖了药膏,胡乱抹在我颈间的淤青上。
动作粗鲁,药膏沁凉。
“不能有伤……”他喃喃自语,如同梦呓,“玉颜身上……没有伤……”
我下意识地偏头想躲开他的触碰,余光却猛地顿住——因他抬手的动作,袖口略微敞开,一截金钗的尾羽隐约可见。
那金钗造型别致,是孔雀开屏的图样。
但孔雀头已然断裂,钗尖处,沾着一点暗红色的污渍,不像血迹,也不似锈斑。
他很快起身,摇摇晃晃地走了。
我坐起身,心脏狂跳。
那金钗……那污渍……是楚玉颜的遗物?为何会断裂?那暗红色又究竟是什么?无数疑窦瞬间丛生。
机会在几日后悄然来临。
顾云逸外出巡城,我趁机溜出栖梧阁,潜入西厢的书阁。
书阁内积了层薄灰,唯独楚玉颜的嫁箱擦拭得崭新光亮。
我仔细翻找,指尖掠过诗集、画稿、香料盒子……最终,在一摞旧书之下,压着一本薄薄的册子。
封皮上写着《膳饮注记》。
翻开,竟是楚玉颜孕期的饮食记录。
一页页娟秀字迹,仔细记载着每日的膳食品类与来源。
目光骤然定格在某一行:
“冬至日,舅父遣人赠血燕窝一盏,言称滋补。服之,呕逆稍减。”
往后翻阅,记录几乎每日不断:
“服血燕窝。”
“太医请脉,言胎象渐稳,可续进补。”
“血燕窝尽,舅父再赠。”
血燕窝……赵王府所赠……太医…… 我合上册子,指尖发冷。
联想到那金钗上的暗红污渍,一个可怕的猜测浮上心头。
我继续翻找,终于在书案的显眼处看到了那枚金钗。
恰在此时,门外响起侍卫急促的呼喊:“将军回来了!见不到人正在发怒,快搜!”
我心下一横,挥袖扫翻身旁烛台。火舌瞬间窜上纱帐,贪婪地吞噬书卷,蔓延得极快。
浓烟滚滚而起。
“走水了!书阁走水了!”外面顿时炸开锅,脚步声、惊呼声、泼水声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