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最后消失的时候,身体已经冻得麻木了,感觉不到冷,只剩下一种被碾碎的疼。
耳朵倒是灵光,隔着厚厚的冰层,还能听见门里面,我那个好弟弟林枫带着笑的声音:“妈,这下暖和了,我把她那件厚羽绒服也扒下来了,咱俩一人一件。”
我妈,张兰,我那掏心掏肺对待的妈,吸了吸鼻子,像是有点不忍心,又很快变得理直气壮:“哎……小晚也别怪我们,谁让她囤那么多东西,自己不小心说漏嘴,让隔壁楼那混子听见了,招了人上来抢……物资不够了呀。她当姐姐的,让着弟弟,天经地义。”
让着弟弟?
所以我活该被你们抢走最后一块巧克力,抢走最后的暖宝宝,最后被你们联手推出来,堵上嘴,反锁在这零下六十度的地狱里“让着弟弟”?
林枫的声音带着十足的得意:“就是,姐反正身体弱,肯定也撑不过去,别浪费了物资。妈,快过来烤火,这柴油取暖器真得劲!”
烤火……
那取暖器,是我冒着手指冻掉的风险,从废弃车里弄来的柴油。
那厚羽绒服,是我用最后一点干净的水换来的。
嘴被破布堵着,我发不出声音,眼泪流出来,瞬间在睫毛上结了冰。
肺里的空气像是结了冰渣,每一次呼吸都刮得生疼。
黑暗彻底吞没我之前,我只有一个念头。
林枫,张兰。
若有下辈子,我要你们跪在我冻僵的尸体前,一笔一笔,拿血来还!
……
猛地吸进一口气,胸口炸开一样的疼。
我剧烈地咳嗽起来,一下子从床上弹坐起来。
等等……床?
暖暖的,软软的,铺着我熟悉的浅蓝色草莓图案四件套的床?
头顶是白色的吸顶灯,书桌上摊着看到一半的小说,窗外阳光明媚,甚至能听到楼下小孩追逐打闹的笑声。
我僵硬地低头,看着自己白皙却温暖,丝毫没有冻疮青紫痕迹的双手。
心脏咚咚咚地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我连滚带爬地扑到床头柜,一把抓起手机——
屏幕亮起,清晰的日期砸进我的眼睛里。
2042年11月15日。
极寒末日降临的前三十天!
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
巨大的狂喜和不敢置信瞬间冲垮了我,我瘫坐在地板上,浑身抖得不像话,又哭又笑,像个疯子。
死了又活,那种极致的寒冷,被至亲背叛推入地狱的绝望,太真实了,真实到我现在摸着胸口,都觉得里面揣着一块永不融化的冰。
哭了不知道多久,眼泪干了。
我扶着床沿慢慢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片和平的景象。
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脸上,可我只觉得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寒气。
上一世,我就是太蠢,太渴望那点可怜的亲情。
极寒降临没多久,断电断网,温度骤降到零下四五十度,我们一家三口缩在城里这个并不保暖的公寓里瑟瑟发抖。我仗着有点户外运动的经验,几次冒险出去,一点点搜罗食物、燃料。
每次找到点好东西,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用,屁颠屁颠捧回去给他们。
我妈总是抹着眼泪:“还是我家小晚有本事,妈和你弟就全靠你了。”
林枫则一边狼吞虎咽我带回来的食物,一边抱怨:“姐,下次多找点肉啊,天天吃饼干泡面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