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落花惊弦
暮春三月的青丘山,总是被笼罩在一片氤氲的粉色云雾里。我踏着满地的落英,行走在熟悉的山道上。东海论剑大会归来,身心俱疲,本可御剑直归宗门,却偏偏被山腰那株千年古桃留住了脚步。
师尊曾说,此树有灵,逢缘便迎。我轻抚粗糙的树干,仿佛触摸岁月本身的纹路:“老朋友,别来无恙。”
一片花瓣无声落在我肩头。我唇角微扬,正欲取下水囊,后颈却骤然炸起一丝寒意——分明四下无人,却似有无形的冰刃抵住我的脊梁。袖中本命剑“长歌”嗡嗡低吟,未出鞘,剑气已削破三片落花,切口如裁。
“谁?”我倏然转身,手按剑柄。
侍童阿七垂首立在三步之外,双手捧着我的备用剑“秋水”,脸色比桃花还白,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弟子……弟子来送剑。”
我不语,屈指轻叩剑鞘。一股刺骨寒意顺指尖窜上,激得我心口微紧。这寒意并非来自剑本身,而是持剑之人。
“你方才在想什么?”我目光如电,直刺他心底。
阿七膝头一软,跪进花堆,落英飞溅:“您观花入神时……弟子妄想,若此刻有人偷袭……”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吞进肚里。
话音未落,满树桃花无风狂舞!秋水剑竟自动出鞘三寸,寒光暴起,将漫天花瓣齐齐削断!
我轻叹一声,掌心覆上剑身。那暴戾的剑鸣渐渐化作清越龙吟,被削断的花瓣竟重新合拢,翩然落回枝头,仿佛时光倒流。阿七看得呆了。
“剑有灵性,与你心意相通。”我扶起少年,替他拂去衣上花瓣,“你嫌它沉,它便重若千钧;你视它如手足,它便轻若鸿毛。”我摘下一朵完整桃花,置于剑刃之上。那桃花在锋刃上旋转九圈,瓣瓣无损。
阿七怔怔望着那朵花,忽然抬头:“师尊,所以传说中的人剑合一……”
“不是传说。”我将剑归鞘,递还给他,“万物有灵,岂止是剑。你心中杀念一起,莫说剑能感知,便是这满山桃花,也都替你记住了。”
少年似懂非懂,却郑重抱剑行礼。我望着他下山的背影,仿佛看见十年前的自己。那时师尊亦在此树下,谆谆教诲,我却直至生死边缘方悟真意。
“老友,”我轻抚桃树,低语道,“我这次在东海,见到一把很特别的剑……”桃花簌簌作响,似在回应。山风拂过,我心中那点从论剑大会带回的疲惫与尘埃,仿佛也被这花雨洗净。
02 兰心识戾
三日后,山下雨道旁,“忘尘”茶寮。
我独坐窗边,老板娘刚端来新焙的云雾茶,青瓷盏中嫩芽舒展,清香扑鼻。我却是被窗边一盆玉兰吸引了目光——那花本开得正好,却有一枝突兀枯萎,焦黄叶片蜷缩如拳,透着几分不祥。
“这花……”一声清音自身侧传来。月白裙裾扫过青砖,药谷传人苏绾不知何时已站在一旁。她俯身轻触叶片,眉头微蹙,“虽用灵药续命,根脉仍有郁结。”
我挑眉:“姑娘如何得知?”我自诩感知敏锐,能察刀兵杀气,却看不透一株花的病根。
“叶脉走势滞涩,花色强颜欢笑。”她指尖凝出淡绿光华,托住一片将坠的兰叶,“你听。”
叶片在她指尖极轻微地颤动,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呜咽,如泣如诉。我心中一震,竟有人能听懂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