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中带刺,林夙却只微微一笑:“有劳妹妹费心。”
这时,门外又传来脚步声。一个青年男子大步流星地走进厅来,一见林婉便露出笑容:“婉妹也在?听说那人到了?”
林夙记得他。林府长子林墨,她的大哥。四十年的光阴让他从记忆中的少年变成了成熟男子,眉目间却仍有几分相似。
林墨的目光扫过林夙,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转向林婉:“母亲留下的那支玉簪,我替你寻到了,待会让人送到你房里。”
林婉欢喜地拍手:“还是大哥最疼我!”
林鸿渊笑道:“墨儿总是偏心婉儿。”他又看向林夙,“你大哥如今在吏部任职,颇得圣心。你二哥林砚在外巡边,过些时日才能回来。”
正说着,又一个年轻男子闯了进来,一见林婉就笑:“婉姐姐!我新得了一匹好马,明日带你去西山跑马可好?”
这便是林家幼子林书了。他仿佛这才注意到林夙的存在,收敛了笑容,草草施了一礼:“大姐。”
林婉得意地瞥了林夙一眼,柔声道:“书弟,既是大姐回来了,明日我们不如带她一同去?也好让姐姐散散心。”
林书皱眉:“西山马场那般剧烈,大姐刚回府,怕是经不起颠簸吧?”
林夙静静看着这一幕,心中了然。这府中早已有了受宠的千金,她的归来,不过是个多余的插曲。
果然,林鸿渊开口道:“夙儿一路劳顿,先好生歇息吧。婉儿,带你姐姐去东厢房安顿。”
林婉应下,引着林夙走出正厅。穿过回廊时,她忽然压低声音:“姐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林夙侧目:“但说无妨。”
林婉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姐姐可知,为何你院落在东厢最偏处?父亲是怕你命硬克人,离得远些,免得府上遭殃。”她顿了顿,又道:“你上克死一双父母,下克没三任夫君,命贱到连三个白眼狼养子都弃你而去,毫无倚仗,你拿什么跟我比?”
林夙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因这羞辱,而是忽然觉得可笑。
倒卖人口的养父母不该杀吗? 发死人财的夫君不该死吗? 而她满手沾血的丰功伟绩,怎么就成了天命的刑克呢?
弃她而去的三个白眼狼? 林婉是指,杀穿朝堂的太子,横扫沙场的将军和尽得她真传的狠辣女儿?
“妹妹说得是。”林夙最终只是淡淡一笑,“我确实,无可倚仗。”
第二章 旧事新伤
东厢房果然偏僻,陈设也简单得很。
林夙并不在意,只让随行的小婢收拾行李。她带回的东西不多,几件衣裳,一把古琴,还有一个上了锁的木匣。
小婢名唤小禾,是她从南方带来的,约莫十五六岁,手脚利落,眼神机灵。她一边整理床铺,一边嘟囔:“这林家也太怠慢夫人了,这般偏僻院落,陈设连南方府上的客房都不如。”
林夙正抚着琴弦,闻言轻笑:“既来之,则安之。”
“可是夫人,您可是林家正牌千金啊!那林婉不过是个养女,却在那耀武扬威的...”小禾压低声音,“方才来的路上,我听林府下人说,那林婉小姐早就以林家嫡女自居,府上三位公子都宠着她,就连老爷也偏心得很。”
林夙拨动琴弦,发出一声清越的音符:“四十年来我不在,她替我尽了孝道,受宠也是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