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上的雨痕像被揉皱的糖纸,裹着夏末最后一点黏腻的甜,又沾着秋雨初来的凉。林晚指尖贴着冰凉的玻璃,慢慢划开一道透明的缝,巷口那抹灰蓝色突然撞进眼里时,她的呼吸都顿了半拍——那把伞的弧度她太熟悉了,熟悉到闭着眼都能想起伞骨撑开时“咔嗒”的轻响,想起高中每个下雨的清晨,沈屹总举着它站在公交站台,看见她跑过来就把伞沿往她这边倾,雨水顺着他藏青色校服的袖子往下淌,在手腕处积成小小的水洼,他却笑着说“没事,这点雨不算什么”。
咖啡馆的风铃突然叮叮当当地响,门被推开的瞬间,一阵裹着雨丝的冷风钻进来,吹得林晚胳膊上起了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她下意识往卡座里缩了缩,指尖攥着咖啡勺的柄,冰凉的金属硌得指节发疼。直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慢慢走近,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在不受控制地抖——沈屹就站在邻桌,低着头跟服务生说话,声音比十年前沉了些,像被时光磨过的吉他弦,可尾音里那点轻轻上扬的调子,还是和当年一模一样,就像他每次给她讲数学题,最后总会笑着补一句“这题其实不难,下次你肯定会”。
他没看见她。林晚的目光落在他手腕上的表,表盘是旧款的机械表,银色表壳磨出了淡淡的光泽,表带边缘那道浅痕尤其显眼——那是高三那年,她在图书馆书架前找参考书,不小心把一摞书碰倒,沈屹冲过来帮她捡,手腕被书架棱角刮到的伤口。当时她蹲在地上,看着血珠从他浅褐色的皮肤里渗出来,慌得只会重复“对不起,都怪我”,他却把捡好的书摞在她怀里,用没受伤的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说“这点伤算什么,比上次打球摔在操场轻多了”。那天下午的阳光透过图书馆的玻璃窗,落在他手腕的创可贴上,暖得像他说话时的语气。 雨下得更密了,敲在咖啡馆的玻璃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像小时候外婆坐在廊下织毛衣时,针脚划过毛线的声音。
沈屹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的瞬间,林晚看见壁纸是个女孩的侧脸——扎着低马尾,鬓角垂着两缕碎发,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她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什么东西坠着,慢慢往下落。忽然就想起高二那年的运动会,她跑八百米的时候,在最后一圈摔在了跑道上,膝盖蹭破了皮,渗出血来。周围的人都在往前跑,只有沈屹逆着人流冲过来,蹲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把她扶起来,说“别怕,我带你去医务室”。他扶着她往医务室走,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像撒了把碎金,他时不时低头问她“疼不疼”,声音软得像棉花糖。
那时候她偷偷想,他们会像跑道旁的梧桐树一样,一起熬过一个又一个夏天,等秋天来了,就一起捡落在地上的梧桐叶,夹在课本里当书签。 “抱歉,久等了。”一个温柔的女声突然打断了林晚的回忆,她抬起头,看见那个扎着低马尾的女孩走到沈屹身边,很自然地挽住了他的胳膊。沈屹抬手揉了揉女孩的头发,眼底的笑意是林晚从未见过的柔软,像春天刚化冻的河水,清透又温暖。服务生把热美式放在沈屹面前的桌上,杯垫上印着咖啡馆的名字——“拾光”,这三个字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林晚心里尘封的抽屉。高中时他们总来这里,老板娘是个和蔼的阿姨,每次看见他们走进来,都会笑着说“你们俩又来占靠窗的位置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