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构深度…它不止于表面。初步判断，其根须状构造穿透地幔，直达核心。”
艾拉斯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带着金属味的循环空气。
“派出‘钻探者’。”他下令，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
“目标：赤道区域第七号板块接缝处。我要知道这玩意到底有多深，到底是什么。”
“钻探者”深潜探测器像一颗倔强的钢钉，被电磁轨道弹射向那金属星球。
它撞击在银灰色的板块上，爆起一小团无声的碎屑，然后高热钻头启动，带着人类最后一丝侥幸，顽强地向那非自然的铠甲深处掘进。
一小时。
五小时。
十小时。
钻探器传回的数据流变成了地狱样的绘图。
金属，复合晶体，能量导管，冷却液通道…层层叠叠，深不见底。
结构年龄测定同步进行，利用同位素衰变和材料疲劳模型进行分析。
当最终读数呈现在艾拉斯面前的屏幕上时，他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从脊椎一路窜上头顶。
年龄：最低估计，三十亿年。
误差范围，正负五千万年。
三十亿年！
远在人类最原始的祖先蹒跚于地球之前，甚至远在太阳系稳定形成之初，这个机械…这个包裹星球的怪物，就已经在这里了。
并且，根据能量读数和磨损微迹分析，它从未停止过运转。
三十亿年，无休无止。
（2） 机械的献祭
“舰长！”首席科学官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变调，
“你看这个！它的能量流向…还有引力透镜观测数据…它…它并不是在利用行星核心能源…”
艾拉斯猛地抬起了头。
科学官将一组新的叠加分析图投射到主屏幕。
无数纤细的能量流，从那机械星球深处延伸而出，像幽灵的触须，跨越数百万公里的虚空，连接着星系内另外两颗气态巨行星和那些冰封的矮行星、小行星带。
肉眼看不见的物质流，正被持续不断地从那些被锁定的星体上剥离，沿着这些能量触须，汇入“彼岸”的机械结构之中。
而另一组更加宏伟、更加令人战栗的能量流向图显示：
所有这些抽取、转化、精炼后的巨量物质和能量，最终通过一系列不可思议的机制，被转化为一种奇特的稳定辐射场，精准地注入…
注入那颗橘红色的、温和燃烧的比邻星。
艾拉斯感到喉咙仿佛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
他艰难地转头，看向侧屏幕上比邻星的特写。
那颗恒星的光谱被高亮标注出一系列异常稳定的衰变曲线，一种…被精心维持着的、极不自然的稳定。
“…它不是‘利用’行星，”艾拉斯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仿佛怕惊醒这沉睡三十亿年的噩梦，
“它是在…献祭。献祭整个星系中的其他星球…”
“…去喂养那颗恒星。”科学官接话，面如死灰，
“这是一台机器…一台给恒星…续命的机器。”
“彼岸”！
这个人类的希望之地！
此时却成了一个精心设置的牢笼屠宰场，一个持续运转了三十亿年的星系级祭坛！
舰桥彻底陷入了死寂。
只有那主屏幕上，冰冷的数据依旧在无声流淌，诉说着一个跨越三十亿年时光的、绝对孤独、绝对冷酷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