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玩味地看着我:“师妹,你可知,‘同心蛊’的母蛊,是如何种下的?”
我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母蛊需种在将死之人的身上,以其强烈的求生欲喂养。那人必须身强体健,意志过人,否则撑不过蛊毒反噬。”
他凑近我,声音如同鬼魅:“十年前,北境战场上,有个悍不畏死的小兵,身中七箭,被扔在死人堆里。师父亲自出手,将母蛊种在了他的心口。”
“那个小兵,就是如今的镇北大将军,萧彻。”
我如遭雷击,浑身冰冷。
我一直以为,萧彻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施加者,是我痛苦的根源。
却原来,他和我一样,都只是药王谷残忍实验下的牺牲品。
他甚至比我更早,更无辜。
“他不知情?”我的声音在发抖。
“他当然不知情。”陆景云笑了,“他只当自己是命大,被一个游方郎中所救。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十年来的战无不胜,那超乎常人的体魄和直觉,都是同心蛊带给他的。当然,还有日夜不休的,来自另一个灵魂的折磨。”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痛得无法呼吸。
我想起他问我“你为什么总是在哭”,想起他说“与我无关”时那落寞的笑。
他承受了我所有的负面情绪。十年如一日。
而我,却恨了他十年。
“陆景云。”我抬起头,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杀意,“你会后悔的。”
3.
我回到将军府时,天色已晚。
萧彻正在书房处理军务,烛火下,他的侧脸显得愈发清瘦。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卷宗旁,放着一碗早已冷透的汤药。
那是安神用的,我特意嘱咐下人给他熬的。
“将军为何不喝药?”我走进去,问。
他头也不抬:“苦。”
简单一个字,却带着一丝孩子气的执拗。
我忽然想笑,眼眶却先红了。
这个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男人,这个背负着家国天下的将军,私底下,居然会因为怕苦而拒绝喝药。
我端起那碗药,递到他面前:“良药苦口。不喝,今晚你会更难受。”
他终于抬起头,目光落在我微微泛红的眼圈上,愣了一下。
“你......”
“喝了吧。”我打断他,语气不自觉地放软了,“我加了甘草,没那么苦。”
他沉默地看着我,然后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放下碗时,他忽然问:“你今天,去见了谁?”
他的亲卫无处不在,我的行踪自然瞒不过他。
“见了我的师兄。”我没有隐瞒,“也是给你下毒的元凶之一。”
我将同心蛊的真相,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包括他如何成为母蛊的宿主,我们之间如何被强行联系在一起。
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烛火跳动着,将他脸上的表情映得明灭不定。
许久,他才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所以,我梦里的那个小姑娘......真的是你。”
“是。”
“我感觉到的那些......那些铺天盖地的悲伤、孤独、恐惧......也都是你的。”
“是。”
他闭上眼,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再睁开时,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