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砚的针管在指尖转了个圈。他白大褂领口别着的钢笔闪过冷光,和陆昭书房抽屉里那支一模一样。
2
牛奶在瓷杯里晃出细密的波纹。
老管家垂手站在床边,浑浊的眼珠倒映着我左肩渗血的绷带。他每天这时候都来,托盘边缘总沾着未干的药渍。
“放着吧。”我合上账本,钢笔尖在瑞士银行流水单上顿了顿。
老人喉结动了动,指节擦过杯沿。我看着他手背的老年斑,想起福利院档案室里那张泛黄的照片——同样的位置,同样的褐斑,按在那个七岁男孩肩上。
瓷杯碰到唇边时,苦杏仁味冲得太阳穴发胀。我假装吞咽,喉结滚动三下。老管家弯腰整理被角的瞬间,牛奶顺着床柱流进虎皮兰盆栽。
“林叔。”我突然抓住他手腕,“陆昭书房那架留声机,是不是德国产的?”
老人瞳孔骤缩。他抽手的动作太急,袖口蹭翻了床头药瓶。白色药片滚进地毯纤维里,我认出是周砚上周换过的安定。
走廊传来脚步声。老管家退进阴影的速度像被按了倒放键,牛奶杯在他托盘里微微发颤。
陆沉舟踹开门时,我正把账本塞进枕套。他西装裤管沾着泥点,婚戒在月光下泛着青灰。
“喝干净。”他掐住我后颈把瓷杯按到我嘴边,杯底沉淀的药渣蹭在牙齿上,“别让我说第二遍。”
钢琴声从三楼飘下来。肖邦的夜曲,陆昭最近喜欢的调调。我数着拍子,在副歌高潮时猛咳出声。牛奶泼在陆沉舟袖扣上,鎏金纹路里卡着血丝。
他甩开我的动作像在甩一条蛇。
“你身上有福利院消毒水的味道。”我抹掉嘴角奶渍,盯着他无名指内侧的刻痕,“今天又去见那个孩子了?”
陆沉舟的拳头擦过我耳廓砸在床头。油画框震落下来,玻璃碎片划开他手背。血滴在账本露出的边角上,正好盖住“瑞士”两个字。
“药。”他忽然蜷缩起来,指甲抠进婚戒勒出的伤口里,“给我...”
我掰开他颤抖的手指。掌纹里嵌着细小的针孔,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周砚说过,这是陆昭的标记。
“二少爷瘾犯了?”陆昭的声音从门缝溜进来。他皮鞋尖拨开碎玻璃,弯腰的动作像在检查一件瓷器,“临弟又惹沉舟不高兴了?”
月光照在他西装内袋上。照片边缘露出的儿童毛衣,和福利院合影里那件一模一样。
陆沉舟的痉挛突然加剧。他咬破的舌尖血蹭在我领口,和十年前父亲咽气时喷在我脸上的温度相同。
“哥...”他蜷在波斯地毯上抽搐,婚戒刮出一道血痕,“药...”
陆昭从怀表夹层取出胶囊时,我看见了钢印上的日期。1993年4月17日,福利院火灾的前一天。
“临弟好奇这个?”他忽然把胶囊举到我眼前,薄荷味裹着某种化学制剂的气息,“沉舟六岁那年,也总爱翻我抽屉。”
周砚的脚步声停在门外。他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针管,我认出是能诱发瘾症的特调配方。
老管家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他佝偻着背擦拭地毯上的血渍,牛奶残液在他抹布下晕开浅褐色的花。
陆昭突然把胶囊塞进我手心。
“尝尝?”他拇指按在我左肩骨裂处,力道刚好够我听见旧伤崩开的细响,“你父亲死前,也求过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