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马明远,搁咱们县里也算个小有名气的读书人。
别误会,我可不是那种只会摇头晃脑念“之乎者也”的私塾先生,咱可是正经通过院试、官府在册的生员,说通俗点,就是旁人得恭恭敬敬喊一声“廪生老爷” 的主儿!
在明清那阵子,廪生虽说不算官,可那地位跟普通老百姓比,简直是天上地下。首先,徭役赋税?免了!见着县官老爷?不用扑通跪下磕头!最实在的是啥?官府管饭还发钱!每月能去“养贤馆”领四两纹银,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要知道,那会儿普通农户一家五口,一个月撑死花二两银子就够了。我这四两银子,不仅能让家里人吃饱穿暖,还能余点钱买几本新出的话本、上好的狼毫笔,偶尔约着同县的秀才、廪生们喝两盅,聊聊“江山社稷”,那小日子过得,比地主家的傻儿子还滋润。
每次领了银子,我都先分一半给我家那口子打理日常,剩下的就藏在樟木箱夹层里,一来是给娃攒着将来读书的钱,二来嘛,谁还没个头疼脑热、遇上荒年的时候?总不能真指望官府次次救急不是?也多亏了这份稳定收入,我才能安心研究经史子集,县里有祭祀、宣讲圣谕的活动,都得请我去当代表。每次我戴着儒巾,挺胸抬头站在人前,那叫一个体面!邻里有啥纠纷,也爱找我评理,我随便引两句孔孟的话,保准说得双方心服口服,现在想想,那会儿的我,也算是村里的智慧担当了。
可好景不长,初秋的一个清晨,我愣是被一场风寒撂倒了。躺在床上,盖着我家那床洗得发硬的蓝布被子,额头敷着浸了井水的粗布帕子,每喘口气喉咙都跟卡了砂纸似的。正昏昏欲睡呢,院门外突然传来哒哒的马蹄声,接着有人敲门。我正想喊我媳妇去开门,帘布哗啦一声被掀开,闯进来个穿藏青色官服的人,腰上挂着黄铜腰牌,手里还捧着一卷文书,身后院儿里,居然拴着一匹额头上带白毛的马,那白毛白得跟缀了块玉似的,在太阳底下晃得人眼晕。
这官爷见我躺床上,连句“你身子好些没”都不问,直接躬身说:“马生员,请您即刻起身,随我去参加考试。”我当时就懵了,挣扎着想坐起来,结果头晕得差点栽过去。我皱着眉,嗓子哑得跟破锣似的:“大人,您没弄错吧?学政大人下个月才来咱们县主持岁考,现在连告示都没贴,咋突然要考试?”我一边说一边瞅他手里的文书,可眼睛花得啥也看不清。
哪知道这官爷跟个闷葫芦似的,不解释,就把文书往我床头矮凳上一放,理了理官服,催道:“生员不必多问,耽误了考期,责任你自己担。” 说完还扭头指了指院儿里的马:“马都备好了,赶紧收拾收拾,路上不耽搁。”我心里那叫一个纳闷。科举考试多严肃啊,流程比姑娘家绣花还细致,哪有这么仓促的?可人家官服在身,我一个秀才也没法跟人硬刚,只能咬着牙爬起来。
我媳妇从灶房跑过来,一看我要出门,急得直跺脚:“老爷,您病成这样,咋能出去啊?” 我摆摆手:“官府传召,咱不能不去。你给我找件厚长衫,再拿块帕子包着头。”我媳妇没办法,只能照做。我扶着墙,一步三晃地挪到院儿里,那匹白毛马见了我,居然还温顺地低下头,跟认识我似的。官爷已经骑在马上了,又催:“快点,时辰不早了。” 我深吸一口气,借着我媳妇的力气爬上马鞍,刚坐稳,嘿,居然感觉病好了大半,头不晕了,喉咙也不疼了,这事儿邪门不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