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灯已自动熄灭,星光闪烁不定,落在严珩侧脸,像是给他镀了层纱,模糊不清,越发变幻莫测,神秘起来。
不知何时,他睁开了双眼,望着黑影中的天花板,静静出神。
深色的瞳孔不时舒张,收缩,但他心里却很平静。
因为,今晚没有噩梦。
支起上身,他这才发觉,旁边坐了个人。
秦屿头后仰着,磕上椅背,优越的下颌线,在黑暗里仍旧明显。
严珩起身时,被子拦在腰间。
他看向秦屿紧抱的双臂,想了一秒,扯下被子,随手蒙住那个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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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白诀的资料分析,和自己的综合考虑,严珩选择M星作为本次目的地。
此处沼泽密布,沼气储量丰富,利用机器,可以收集气体能源。
地面的柔光,照亮一条通道,延伸到驾驶舱。
他走进一侧,点着光屏,将目的地设成M星,另一只手按住调速装置,启动加速模式。
之后,他直起身,手掌刚好落到一本杂志上。
借着微光,也能看清那低俗的封面。
色块花花绿绿,铺满整个版面,无头胸肌,泛着油光,震撼瞳孔,直击内心。
来吧!让我们共同成为超级猛男!
加粗的醒目大字,更是击碎了严珩脸上最后的冷漠,惊讶罕见地爬上双眸。
翻开以后,他边评判,边自动打上马赛克。
啧,体毛旺盛,像猩猩。
这个,更差,腹肌棱角分明,跟泥刻的一样。
他翻着翻着,猛地合上封面,眼神到处乱瞟。
窗外,星光依旧璀璨,玫瑰星云变幻着形态,做着最后的狂欢。
星舰内,侧耳细听下来,一切如故。
他又放心地打开,细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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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白诀打着哈欠走进客厅,接完凉水,靠在桌边,刚含了一口在嘴里,就噗地喷了。
对面沙发上,坐着发丝整齐,但黑眼圈分明的严珩,他正捧着读物,看得认真,眼皮要十多秒才眨一下。
合着是看了一夜呐,白诀没敢打破这个画面,捧着杯子叫秦屿去了。
他拖着秦屿,趴在门边观察,小声感叹着,“啧啧,历史上,早期有网瘾少年,现在又出了严哥这么个书瘾少年。”
秦屿盯着严珩连看几眼,老大的黑眼圈好重,肯定又被噩梦惊醒,在这儿枯坐呢。
他目光下滑至杂志,嘶,有点眼熟啊?
我去!那不是我珍藏的限量版,L星发行的纪念杂志嘛!
秦屿站在一旁,紧张到额角冒汗。
自己的小爱好被老大发现,他会怎么想?不会以为自己是满脑子肌肉男的变态吧?
这一摞都摊在这儿,该不会都被看过了?
秦屿直想扇自己,为啥不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
“这些杂志,”严珩指着其中一个猛男,一脸好奇,“是干什么用的?”
白诀趴在沙发背上,姿势悠闲,眼珠灵活转动着,清了清嗓门,客气地道,“回老大,据本人猜测,这跟幼年接受性教育,没啥区别…”
“不是的,老大,”秦屿插进一句。
他越过严珩头顶,狠瞪了白诀一眼,接着站直身体,坦率道,“成为猛男,是我毕生的追求。”
此话一落地,白诀表情古怪,顺着沙发背溜下去,有气音不断传来,明显是在偷笑。
严珩倒是面不改色,侧头打量着秦屿,不久后,他微微点头,“这个梦想不错,不过,”
接着他点向一个大块头,秦屿眉头狂跳,那货的牙可能刚洗过,白得晃眼,“练成这样的话,会显得头小,可能就不如现在匀称了。”
得到严珩的认可,秦屿大喜过望,羞耻什么的被抛在一边,他微一躬身,“全听老大的。”
饭后,严珩边翻杂志,边对冷库的人头做了解释,那不过是特殊材质的面具,喜冷不喜热,放在冷库里,只是为了延长使用寿命。
白诀听后,放了心,原来是个乌龙啊,还以为真是凶杀现场呢。
倒是秦屿,仍一脸疑虑,他总觉得,那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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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星就悬在一群发光星体间,体型偏小,其貌不扬。
但它的内核,却满是涌动的岩浆。
当受力不均,或遭到外来攻击,岩浆就会暴动,然后从诸多出口喷涌而出,汇进大片沼泽,经过冷却化作岩浆岩,形成坚实的地面。
行进号悄悄着陆时,M星的背面,也正有一群人潜入。
双方距离极近,几乎吹个口哨都能互相听到。
因此,白诀在沼泽边做俯卧撑的时候,刚好听到有两人在争吵。
听声音,应该是一男一女。
男人咕噜两声,声音陡然拔高,“好哇,晏锦,若不是你蹩脚的修理技术,我至于屎拉到一半,粪沾全身,慌不择路,撞上那帮人吗?”
晏锦气愤地谴责,“吴洋,你个傻缺儿,上赶着送人头,干嘛扯上我?!”
接着就是吴洋的惨叫,白诀猜测,应该是被揍了,而且还挺惨。
吴洋不服气,“谁让你刚好站在那听音乐装酷的!”
晏锦几乎气疯了,“我允许你评价我的乐趣了?”
“强词夺理说的就是你!”
“呸!胡搅蛮缠就是你的代名词!”
白诀躲在石头后,捂嘴偷听。
十分钟后,暴雨初歇,嘶,难不成打累了?
刚刚探头,双肩一热,两只手压上来。
他讨好地挂起笑容,却被面前的两人,齐心协力,拎小鸡似的,薅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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舱内,秦屿看着一地垃圾,眉头上挑,面露无奈。
当值的白诀,撂下一地烂摊子,不知又跑哪里浪去了。
这时,严珩走过来,轻轻合上杂志,右手竖起拇指,指向舰侧的一面落地窗。
登时,秦屿像开了远视眼,刚好就瞄到两黑一白,三个身影,夹心饼干似的在那推搡。
白诀怎么也想不到,好奇心会把他害死。
面前这两人,身着黑色制服,一样的板着脸,眉毛倒竖,眼含怒火。
那靴底像是掺了钢板,一脚一个泥印,接替着招呼上来。
白诀紧缩成团,避又避不开,他苦着脸,觉得自己就要变成肉泥了。
“喂,你们两个,干什么呢?!”秦屿喊了一声,急匆匆地跑过来。
身后跟着单手插兜,脚步平稳的严珩。
白诀简直见了粑粑麻麻一样,心头一酸,泪水涌出,鼻涕也跟着落下来,刚好滴在晏锦的靴面上。
她嫌恶地皱起眉,往一边闪去。
见救兵来了,吴洋也收回腿,退到一边,装起木头。
吴洋原本想理论几句,但对上严珩的冷脸,他卡了壳,眼神飘忽,又僵住不动了。
晏锦自知理亏,以多欺少,十分不应该。
她对着白诀行礼,沉声道歉,并承诺,等他们顺利出逃,再来送歉礼。
白诀一脸怀疑,揉着屁股,一步一歪,“老大,秦哥,你们信他们的鬼话吗?”
秦屿斜他一眼,不耐烦地反问,“那不然呢?你能打得过他们?”
白诀垂下头,不敢再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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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严珩的背影,吴洋又打了个哆嗦,转过身就走,“我看还是算啦,那个棕头发的,一看就不好惹。”
晏锦快步跟上,“不试试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