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笑容愈发灿烂,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入我耳中。
“已经等了整整七年。”
二
殿内的红烛哔剥一声炸开一朵烛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又被拉长至无限。手中淬毒的短刃距离那件绣着张牙舞爪金龙的喜服只有一寸,锋锐的尖芒几乎要刺破柔软的绸缎,但这一寸,却如同天堑。
我的手臂僵在半空,腕骨被他五指扣住,那力道不像禁锢,更像是一种不容挣脱的牵引。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不再流动,耳边嗡嗡作响,盖过了更漏,盖过了呼吸,只剩下他方才那句话,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砸进我的脑海。
七年?
怎么可能?
我穿越而来,明明只有三年!三年冷宫猪狗不如,三年挣扎攀爬,三年谨小慎微扮演着忠心耿耿的奴才!
他看到我瞳孔骤缩的震惊,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甚至带着点孩童般的得意和满足。他攥着我的手腕,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就着这个姿势,缓缓地、不容抗拒地将那淬毒的刃尖,引向他自己的左胸心口。
冰凉锐利的刀尖,隔着一层大红喜服,稳稳抵在了那处。
布料之下,能感受到年轻躯体温热的体温,以及……平稳而有力的心跳。
咚……咚……咚……
透过刀尖,一声声,清晰地传递到我的指尖,震得我整条手臂都在发麻。
“位置,”他微微偏头,像是好学的弟子在向师长确认课业,“对准了吗,师父?”
我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血液逆冲上头,又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四肢百骸一片冰寒。无数念头在脑中疯狂冲撞、爆炸——他是如何知道的?他从何时开始等的?这七年从何算起?这是个圈套?他一直在演戏?那我这三年的挣扎算什么?系统呢?任务呢?
巨大的荒谬感和致命的危机感如同两只巨手,将我死死攥在中间,几乎要碾碎。
殿内烛火通明,映得他眉眼清晰,那笑容纯粹得近乎残忍。
“您教朕的,”他望着我,眼睛亮得骇人,“雷霆一击,必中要害,不得犹豫。”
“朕……一直记得。”
三
“朕一直记得。”
那五个字,轻飘飘的,却像重锤砸碎了我脑中最后一丝侥幸。
冰冷的恐惧顺着脊椎急速爬升,炸开一片麻栗。他不是在诈我,他不是临时起意!那眼神里的狂热和期待,那精准扣住我手腕的力道,那引刃向心的熟练……
电光石火间,无数被忽略的细节疯狂涌回脑海。
三年前冷宫初遇,那个瘦弱苍白、被所有人践踏唾弃的小皇子,为何独独对我这个同样濒死的小太监露出依赖?为何我那些粗浅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生存技巧和知识,他能一点即通,甚至举一反三?
为何我晋升之路看似险象环生,却总能在最关键处柳暗花明?那些政敌的莫名倒台,那些恰到好处的机遇……
为何他力排众议,将东厂、司礼监这等重权交于我手,甚至面对朝堂非议,也只笑着道一句:“朕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