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的折子,已递到慈宁宫。三日内,把谢清规的尸身抬回来,昭告天下,以安民心。”
萧凛攥紧衣角,指节泛白:“若朕说不呢?”
“那便等着被天下人口水淹死。”
太皇太后俯身,指甲掐住她下颌,声音低得像诅咒:
“你以为哀家不知道?你抱着那截衣角,像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你别忘了——”
“当年谢氏灭门,是你亲笔勾的朱。”
老人走了,帘帷落下,殿内更冷。
萧凛愣愣坐着,忽然大笑,笑得比哭还难听。
“是啊……是朕杀的。”
她低头,把衣角贴到唇边,血与酒一起染上去。
“所以朕才不放。”
“朕要把他从阎王手里抢回来,再杀一次,才能解恨。”
宫外,流言越烧越旺。
西市“醉仙楼”,人满为患。
一名灰衣说书人执扇,啪一声惊堂木——
“话说那谢贼,生得面如冠玉,心如蛇蝎!
“昨夜子时,竟化作一只玄色大鸟,扑棱棱飞过护城河,翅膀一展,遮了半边月!
“守军万箭齐发,竟射他不落,反被其一口妖火,烧了十座箭楼!
“更奇的是,那妖鸟临走前,竟口吐人言,留下十六个字——”
众人屏息。
说书人压低嗓音,一字一顿:
“‘龙椅太冷,卿莫久坐;血债未偿,我来索命!’”
满堂倒吸凉气。
角落里,一个戴斗笠的青衣人,低头抿酒,指尖微顿。
斗笠下,露出半张苍白侧脸,鼻梁一道旧疤。
他轻声接了一句:“我没说后半句。”
声音太低,被淹没在惊呼里。
青衣人放下酒钱,起身,没入人群。
身后,说书人继续拍扇:
“据说女帝听闻此谶,当场吐血三升,已下密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各位看官,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夜更深,西苑偏殿终于安静。
阿杏轻手轻脚进来,端着热水,却见萧凛伏案睡着了。
案上摊着那截衣角,被血与酒浸得发硬。
阿杏心疼地伸手,想替她拿走,却忽地“咦”了一声——
衣角里层,竟绣着半枚虎符纹路!
她慌忙掏出针,挑开线脚,一张极薄羊皮飘出,上面用血写着三行小字:
“左相通敌,北狄秋犯;
太皇太后鸩杀先帝;
虎符另一半,在臣心口。”
阿杏手一抖,羊皮差点落地。
她抬头,看见萧凛不知何时已睁眼,正死死盯着那行字,眸色比夜还黑。
“原来……”
皇帝声音沙哑,却带着诡异的笑。
“他留给朕的不是衣角,是刀。”
她缓缓起身,赤足踩过瓷片,血脚印一路蜿蜒到殿门。
“阿杏。”
“奴、奴婢在!”
“传朕口谕——”
萧凛回头,眼底燃着两簇幽火:
“明日早朝,朕要左相沈鹤,跪在这截衣角上,给朕一个解释。”
“若解释不清,就用他的血,把另一半虎符画全。”
6 谢侯死讯
……
卯正,天未亮,左相府后门抬出一具尸体。
白布蒙头,只露一截烧焦的玄色衣角,腰间悬半块龙纹玉佩——
正是先帝御赐、谢清规常佩的那枚。
沈鹤立在阶上,拿帕子掩鼻,声音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