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梅姐,我晓得你在里头。”那声音继续说道,“开开门嘛,我送点糍粑来。”
我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幺姑明明已经不在了,它为什么还来找?
门外静了片刻,忽然又响起另一个声音,这次是个男声,听起来年轻些:“李婆婆,你找春梅婶做啥子?她不是已经...”
“莫乱说!”老太太的声音突然尖厉起来,“春梅姐好着呢,昨天还跟我一起剥苞谷。”
我的后背一阵发凉。幺姑明明已经过世三个月了,这老太太却说昨天还见过她?难道...
“咚、咚、咚。”敲门声又响起来,这次更加急促了。
我慢慢爬向里屋,想找个地方藏起来。手指摸到床底下时,突然触到一个硬硬的东西。我掏出来一看,是幺姑的旧笔记本。
门外,那两个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李婆婆,天黑了,该回去了。”年轻点的声音说。
“回哪儿去?我家不就在这儿嘛。”老太太的声音带着笑意,“你看,春梅姐点灯了,我看见亮光了。”
我心里一紧——我刚才确实点了油灯,虽然很快就吹灭了,但可能被他们看见了。
“没得亮光,你看错了。”年轻声音坚持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我稍微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敢大意。我蜷缩在床底下,借着从门缝透进来的月光,翻开了幺姑的笔记本。
笔记本的前半部分记的都是一些日常琐事:买油盐酱醋的花销,种菜的心得,还有几道菜的做法。但翻到后面,字迹开始变得潦草,内容也越来越奇怪。
“三月初七,又听见井里有声音。好像是有人在哭。去看了,啥子都没得。”
“三月十五,王老二家的狗死了,头被拧了个方向。寨子里的人都说是不小心摔的,但哪个摔跤能摔成那样?”
“三月廿一,晚上总有人敲门,开门又没得人。只有门口那碗水晃得厉害。”
“四月初三,做了个梦,梦见老井里伸出来好多手。吓醒了,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从门口走到井边就没声了。”
看到这里,我已经浑身冷汗。幺姑的信和笔记都表明,寨子里肯定发生了不寻常的事。
突然,我又听到了那种脚步声——“嗒、嗒、嗒”,不紧不慢,从远处走来。
我屏住呼吸,仔细听着。脚步声在幺姑门前停住了。
漫长的寂静。
然后,我听到了极其轻微的、指甲刮过门板的声音。
“吱呀——”
我的心跳几乎停止。门被推开了!
一双脚出现在门外,穿着老式的黑布鞋,鞋面上沾着泥渍。它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肯定不是活人——活人不会有那种腐烂的泥土气味,浓得即使在床底下也能闻到。
那双脚开始移动,慢慢地走进屋里。它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好像很费力。我在床底下能看到它的脚后跟——那根本不像人的脚后跟,更像是干瘪的树枝。
它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在床边停住了。
我死死捂住嘴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床板很低,我几乎能碰到那双脚的鞋尖。
它站了很久,然后慢慢地弯下腰。透过床板和地面的缝隙,我看到了一张倒挂的脸——没有眼睛,没有鼻子,只有两个黑窟窿和一道裂口般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