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兰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从茶几抽屉里翻出一张纸，“啪” 地摔在陆薇面前的鞋柜上。那是陆薇上个月的工资条，上面的数字被红笔圈了出来，刺眼得很。
“挣再多钱有什么用？” 张兰的声音里充满了鄙夷，“连个男人都留不住，在我眼里就是个失败的废物！你看看隔壁家的小丽，比你小两岁，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人家老公天天开车接她下班，那才叫过日子。你呢？除了一堆没用的工作，还有什么？”
陆薇盯着工资条上的数字，那是她熬了无数个夜晚、推了无数次聚会换来的，可在母亲眼里，竟然如此一文不值。疲惫、委屈、失恋的痛苦瞬间交织在一起，她的眼眶控制不住地发热，却倔强地仰着头不让眼泪掉下来。她从小就知道，在父母面前流泪只会换来更严厉的指责，只会被说成 “矫情”“不懂事”。
“妈，你能不能别说了……” 她的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
“我不说？我不说你能清醒吗？” 张兰越说越激动，伸手想去戳陆薇的额头，“我告诉你，明天起不准再加班，我已经给你约了张阿姨介绍的对象，周末必须去相亲！”
就在这时，厨房门轻轻开了，奶奶王秀莲端着一碗热汤走出来，花白的头发在灯光下显得有些稀疏。她小心翼翼地走到陆薇身边，把汤碗递过去，小声说：“薇薇，累坏了吧？快喝点热汤暖暖身子，有什么事好好说。”
陆薇接过汤碗，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心里，刚要开口说谢谢，就被张兰的吼声打断：“少管闲事！”
张兰瞪着王秀莲，语气里满是不耐烦：“都是你惯的她！从小就顺着她的性子来，让她好好读书就罢了，还让她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现在好了，嫁不出去了！你要是再护着她，以后她嫁不出去没人管，我可不管！”
王秀莲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只是叹了口气，默默地转身回了房间，关门声轻得像一声叹息。
客厅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张兰粗重的呼吸声和陆建国偶尔的咳嗽声。陆薇捧着那碗热汤，却再也没有喝一口的欲望。汤还是热的，可她的心却像沉进了冰窖，冷得发疼。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父母，突然觉得无比荒谬。这是她的家，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可此刻却像一个审判场，而她，是那个被定罪的犯人，罪名是 ：“事业成功，却没结婚”。
“我累了，想回房间休息。” 陆薇放下汤碗，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她不想再争辩，也无力再争辩，所有的解释在父母的固有认知里，都只是苍白的借口。
张兰还想再说什么，被陆建国拉了一把。陆建国朝她使了个眼色，低声说：“让她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陆薇没有看他们，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的那一刻，她靠在门板上，再也忍不住，眼泪终于汹涌而出。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肩膀剧烈地颤抖着。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像一条无法挣脱的锁链。
她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引以为傲的事业，在父母眼中竟然如此廉价；自己努力追求的独立与成功，在他们的价值观里，不过是 “嫁不出去” 的原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