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入侵
林默(Lín Mò)的世界是一座用寂静和秩序搭建的堡垒。
三十五岁的他,是业内顶尖的音频工程师,能从一段嘈杂的录音中分辨出空调压缩机的品牌,能通过脚步声判断出一个人的体重和心情。他的耳朵是神赐的礼物,也是永恒的诅咒。童年一场意外,让他患上了严重的听觉过敏症(Hyperacusis),寻常分贝的声音在他耳中会被放大成一场灾难。为此,他将自己的生活变成了一场与声音的战争。
他的公寓在城市最偏僻的一角,一栋老旧建筑的顶层。墙壁、天花板、地板,每一寸都被顶级的吸音材料包裹。双层真空玻璃窗将城市的喧嚣隔绝在外,门缝里塞着严丝合缝的隔音条。这里不是家,是一间无响室,一个隔绝了全世界的茧。
他只在深夜出门,戴着工业级的降噪耳机。他的工作全部在线上完成,客户遍布全球,却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寂静是他的氧气,也是他的牢笼。
直到那个周二的凌晨三点。
万籁俱寂。林默正在处理一段来自冰岛的火山风声录音,试图捕捉其中最纯粹的自然低语。他的监听耳机是特制的,能捕捉到人耳极限之外的频率。忽然,一个极其微弱的信号,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入了他精心构建的寂静。
那是一个女人的尖叫。
它尖锐,高亢,充满了最原始的恐惧,却又转瞬即逝。频率高达18000赫兹,几乎是成年人听觉的上限。林默猛地摘下耳机,心脏狂跳。他环顾四周,公寓里死一般地寂静。
是幻觉吗?长期与世隔绝,听觉神经太过敏感而产生的错乱?
他戴上耳机,回放刚才的录音。没有,火山的风声依旧纯粹,里面没有任何人声。他调出频谱分析仪,查看实时音频输入。一条平稳的直线,代表着他公寓里近乎绝对的“无声”。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也许是设备接收到了什么游离的无线电信号。这种事虽然罕见,但并非不可能。他关掉所有设备,坐在黑暗中,像一尊石像,用他那双被诅咒的耳朵,警惕地“看”着周围。
一夜无事。
接下来的两天,世界重归寂静。林默几乎说服自己那只是一场意外。直到周五的凌晨,同样的时刻,同样的频率,那声尖叫再次出现。
这一次,更清晰,更持久,仿佛那个女人就在他的耳边,用尽生命最后的气力嘶吼。恐惧的细节如此丰富,他甚至能“听”出她喉咙的撕裂感,以及声音末尾那微弱的哭腔。
林默浑身冰冷。这不是幻觉,也不是信号干扰。他冲到工作台前,双手颤抖地打开录音设备,希望能捕捉到它。然而,就在他按下录音键的瞬间,尖叫声戛然而止。
频谱分析仪上,除了他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心跳,什么都没有。
他像一头困兽,在寂静的囚笼里来回踱步。这声音从哪里来?为什么只有他能听见?是针对他的恶作剧?还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求救信号?
他开始用他所有专业知识来追猎这个声音。他架设了四组高敏度麦克风,分别对准公寓的不同方向,连接到一台中央处理器,试图通过声音到达时间的微小差异来定位声源。他写了一个小程序,24小时不间断地监控所有频段,一旦检测到符合尖叫声“声纹”的信号,系统就会立刻报警并开始录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