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年轻人真是,说了八百遍‘厨余垃圾要沥干水、塑料袋要分开扔’,左耳进右耳出!” 王秀兰的声音突然在我脑海里冒出来,不是清晰的句子,更像是碎片化的抱怨,裹着点无奈。我愣了愣,身体竟然先于意识做出反应 —— 叉着腰对着个穿连帽衫的小伙喊:“小伙子!你那外卖盒里的汤没倒干净,厨余垃圾得沥干水!汤洒在分类箱里,招苍蝇还难清理!”
小伙被我喊得一哆嗦,连帽衫的帽子滑下来,露出张稚气的脸。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外卖盒,嘟囔着 “大妈今天怎么这么凶,以前不都挺蔫儿的吗”,却还是乖乖转身,走到旁边的水池边倒汤。水流哗啦啦响,我盯着自己叉腰的手 —— 这双手粗糙得能磨破纸,指关节肿大,却莫名透着股 “不好惹” 的劲儿。
我突然想笑,又有点心酸。以前我路过垃圾分类点,总嫌督导员絮叨,看见王秀兰蹲在那儿翻垃圾,还会绕着走,觉得 “脏”。现在倒好,我不仅成了她,还得干着她最不招人待见的活儿。
晚上回王秀兰的出租屋时,天已经黑透了。那是栋老旧的居民楼,楼梯间的声控灯坏了大半,我摸着黑往上爬,每走一步,黑布鞋的鞋底就发出 “吱呀” 的响声。三楼的房门没锁,虚掩着,推开时门轴 “嘎吱” 响,像是要散架。
十平米的小破屋,一半空间堆着捡来的废纸箱,摞得快到天花板,剩下的地方挤着一张旧木板床、一个掉漆的衣柜,还有个 14 寸的黑白电视 —— 屏幕上满是雪花,开着机也只能听见 “滋滋” 的电流声。空气里飘着股潮味儿,混着废纸箱的纸浆味,闻得我鼻子发痒。
我翻箱倒柜想找手机联系男友陈宇,手指在废纸箱里扒拉,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 —— 是个铁盒子,锈迹斑斑的,打开一看,里面没有手机,只有张泛黄的宣传单,还有个老式按键机。
宣传单上印着 “秀兰花店” 四个娟秀的字,下面画着一大束向日葵,花瓣涂得金灿灿的,旁边还画了几朵玫瑰,边缘有点磨损,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宣传单右下角写着地址:幸福小区西门底商,可惜被水渍晕开了大半,看不清具体门牌号。我捏着宣传单,觉得字迹有点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只当是王秀兰年轻时的幻想 —— 哪个老太太没年轻过,没做过开花店的梦呢?我随手把它塞回铁盒,扣上盖子,扔进了床底。
摸到按键机时,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按亮屏幕,电量只剩一格,通讯录里只有两个联系人:“女儿王芳” 和 “社区张主任”。我抱着最后希望,按出陈宇的号码 ——“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停机”,机械的女声像冷水一样浇在我头上。
正纳闷陈宇怎么换号了,就听见小区楼下有人喊 “陈哥”,声音娇滴滴的,有点耳熟。我扒着窗户往下看,路灯昏黄的光线下,陈宇穿着我去年给他买的黑色外套,手里牵着个女人的手 —— 那女人我熟得不能再熟,李曼,我公司的死对头,上次抢了我三个项目,还在老板面前造谣我 “消极怠工” 的那个!
李曼靠在陈宇怀里,手指勾着他的衣领,声音不大,却刚好能飘到三楼:“陈哥,林可那个傻子,还以为你真心对她呢。等咱们把她手里那个环保项目方案弄到手,拿到甲方的钱,就彻底踹了她,省得她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