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导演蹲在我旁边,唾沫横飞地给我讲戏,手“无意地”拍着我的后背,语气急切:“眼神!眼神要充满不甘!对,就是这样!很好!小林你有潜力!”
脑子里响起的,却是油腻又贪婪的盘算:【这腰肢…手感不错。晚上王总那个饭局,正好缺个能放得开的新鲜面孔,要不把她灌醉了送过去?说不定还能换个新项目…】
递给我一瓶矿泉水的场务,脸上挂着同情:“林姐,喝口水缓缓。”
心里在疯狂咒骂:【妈的又是因为她加班!怎么不一头撞死算了!磨磨唧唧的,耽误老子下班去约会!】
甚至连那个总是笑呵呵的老剧务,给我递来一份已经凉透了的、油水寡淡的盒饭时,心里想的都是:【挑什么挑,一个替身,有的吃就不错了,赶紧吃完滚蛋,别占地方。】
恶毒,算计,鄙夷,诅咒…无数声音像漆黑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无孔不入,将我死死淹没。它们与我眼前所见的关切笑脸、焦急催促、无奈同情剧烈地割裂开来,扭曲成一幅无比荒诞又令人作呕的图景。
我握着手里的塑料水瓶,指尖冰凉。
原来,这就是光鲜亮丽的皮囊之下,真正的地狱。
收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我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一瘸一拐地回到那个只有八平米、终年不见阳光的地下室隔间。
关上门的瞬间,整个世界陡然安静。
没有镜头,没有表演,也没有那些…可怕的心音。
死一样的寂静里,只有我粗重的呼吸和擂鼓般的心跳。
我靠着冰冷的铁皮门,缓缓滑坐到地上。
不是幻觉。
我真的能听见了。听见了那些赞美背后的刀,同情下面的毒,听见了这座名利场最肮脏、最真实的底色。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却不是害怕,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
过去所有的委屈、不甘、隐忍,此刻都有了答案。那些莫名其妙的刁难,那些“意外”的受伤,那些永远兑现不了的承诺…原来都不是我做得不够好,只是因为我弱小,卑微,活该被践踏。
我抬起手,看着掌心被粗糙地面磨破的伤口,血迹混着污灰,狼狈不堪。
然后,慢慢地,攥紧了拳头。
指甲深深掐进皮肉,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感。
这痛感,让我想笑。
第二天,我依旧准时到了片场。依旧是最早一个,最晚一个。依旧摔得遍体鳞伤,笑得谦卑感激。
但我看每个人的眼神,都变了。
我听着他们嘴上冠冕堂皇,心里男盗女娼,然后,开始小心翼翼地筛选、验证那些信息。
苏曼和她的对家小花暗中较劲,互相买水军黑对方黑料?我“无意中”让苏曼的助理“发现”了对家团队联络营销号的聊天记录截图。
导演和制片人瞒着投资方虚报预算,中饱私囊?我“捡到”了一份被“不小心”遗弃的、记录着真实数据的废场记单,交给了投资方派来的财务。
动作指导想借机占新来的女武替的便宜?我“恰好”路过,用一句“制片人好像急着找您”打断了他的动作,并在心里精准复述出他刚才那些龌龊念头,惊得他脸色煞白,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