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而庞大的嗡鸣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透过管壁、透过脚下的淤泥、透过骨骼，蛮横地钻进三人的五脏六腑。整个泄压管道都在随之震颤，簌簌落下更多的污垢和铁锈。
“妈的！提前了至少半小时！”倪虹低骂一声，下意识地捂住耳朵，但这毫无用处，那声音是从内部撼动他们的。
林默的感受最为强烈。耳机里的噪音瞬间被这外部的、更强大的嗡鸣所覆盖、甚至同步！那种冰冷的“注视感”不再是模糊的背景，而是变成了针尖般锐利的聚焦，牢牢钉在他的意识上。胸口的徽章灼热感越来越明显，仿佛要烙进他的皮肤。
“它……它知道我们在这里。”林默的声音有些发飘，他努力维持着呼吸法，对抗着那几乎要将他意识撕裂的巨大压力，“它在……搜索。”
李明脸色铁青，快速检查着受到电磁脉冲干扰后闪烁不定的地图显示器：“泄压管道尽头应该是一个废弃的过滤池，理论上靠近‘圣堂’的外围维护区，但没有任何直接入口标记！我们被困住了！”
身后的主通道里，那蓝绿色的光网虽然被暂时干扰，但滋滋的电流声表明它正在恢复。他们无法原路返回。
“不能待在这里坐以待毙！”倪虹咬咬牙，从工具包里掏出最后一个、也是体积最大的一个装置——一个多用途工程爆破钻，“赌一把！往前走到头，如果是过滤池，池壁肯定不如主结构坚固！我们炸开它！”
“爆炸会立刻暴露我们的精确位置！”李明反对。
“不炸现在也暴露了！”倪虹反驳，“那鬼东西已经醒了！它在扫描！我们就像躲在纸箱里的老鼠，被揪出来是迟早的事！不如主动打个洞，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李明看了一眼林默。林默紧闭双眼，额头青筋暴起，全身都在微微颤抖，显然正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但他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倪虹的方案。
“走！”李明不再犹豫。
三人沿着震颤不止的泄压管道向前猛冲。管道尽头果然是一个巨大的、圆柱形的空间，里面堆积着厚厚的、散发着恶臭的淤泥和不知名的化学沉淀物。池壁是厚重的混凝土。
倪虹快速检查池壁，选择了一处看起来相对薄弱、且有管道嵌入的区域。“这里！帮我争取时间！”她开始安装爆破钻。
李明手持手枪，警惕地对着他们来的管道方向，防备着可能追来的自动防御系统。林默则背靠着冰冷的池壁，滑坐在地，全部意志都用于对抗那无孔不入的嗡鸣和精神压迫。徽章灼热无比，耳机里的声音和外部嗡鸣几乎要融合成一个毁灭性的交响，在他脑中疯狂炸响。
空！空！空！他疯狂地在内心嘶吼，拼命追寻着那规律出现的短暂静默，试图将其扩大。
“好了！躲到那边管道口去！捂住耳朵张嘴！”倪虹大喊。
李明拉起几乎虚脱的林默，三人缩回泄压管道入口。倪虹按下起爆器。
“轰——！！！”
一声沉闷但威力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整个过滤池剧烈震动，碎石和污水四溅！浓密的灰尘瞬间弥漫开来！
硝烟稍散，倪虹第一个冲过去。只见池壁上被炸开了一个不规则的大洞，足够一人通过。洞后面是一片黑暗，但空气明显不同，带着一种冰冷的、经过过滤的、电子设备特有的味道。
“通了！”倪虹惊喜道。
就在这时，主通道方向传来清晰的、快速接近的脚步声！不是机械，是人的脚步声！不止一个！显然爆炸声将真正的守卫引来了！
“快走！”李明低吼，率先钻过破洞，并回身将林默和倪虹拉过来。
洞的另一边，是一个极其宽敞高大的空间。这里显然是“圣堂”真正的外围区域，但并非正常通道。他们正处于一片巨大的、布满各种粗细不一线缆和冷却管道的维护层下方。头顶数十米高处是金属网格走道和天花板，脚下是光滑冰冷的金属地板。远处望去，是无数的机柜和闪烁着各色指示灯的庞大设备，发出低沉恒定的运行声。
而最令人震撼的，是弥漫在整个空间中的那种无形的“场”。
正如戴文倩所描述的，这里的光线并非来自固定的光源，而是流动的、仿佛具有生命般的能量流，在无数的线缆和管道表面流淌、脉动。空气中听不到明显的机器噪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持续不断的、由无数细微声音融合成的、令人头晕目眩的“低语”。那不是人类语言，更像是情感本身被转化成的可怖和声——冰冷的计算、偏执的审视、贪婪的汲取、以及一丝……仿佛初生婴儿般的好奇与迷茫，扭曲地交织在一起。
林默闷哼一声，差点跪倒在地。这里的压迫感比管道中强烈了何止百倍！耳机里的噪音彻底被现场版的、更鲜活更强大的“圣堂低语”所淹没。那枚徽章灼热得如同烧红的炭！
“这边！”李明强忍着不适，辨别方向，指着一条位于巨大机柜阴影下的狭窄检修通道，“地图显示穿过这片机柜区，可以到达一个旧的设备升降井，那里可能通往更下层！”
他们沿着检修通道快速移动，尽量隐藏身形。周围庞大机器的嗡鸣和那无处不在的情感低语完美地掩盖了他们的脚步声。
突然，前方通道口传来守卫的对话声！
“……B7区过滤池监控失效，有爆炸震动！”
“收到。一队前往排查。二队加强核心通道警戒。自检已开始，所有单元进入高敏状态……”
“明白……”
李明猛地抬手，三人立刻紧贴在一个巨大的冷却泵后面，屏住呼吸。
一队穿着锐心黑色制服、装备精良的守卫从通道口快步跑过，朝着他们炸开的过滤池方向而去。
趁着这个间隙，三人迅速穿过通道口，进入另一片更密集的设备森林。根据李明的指示，他们很快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标着“废弃-勿入”的金属梯子，向下通往一片更深沉的黑暗。
“下面就是旧设备井。小心，可能没有照明。”李明率先向下爬去。
梯子很长，向下延伸了至少三四层楼的高度。越往下，那种情感的“低语”似乎稍微减弱了一些，但另一种更原始的、机械的轰鸣声开始增强。这里仿佛是“圣堂”光鲜亮丽外表下的内脏区域，粗糙、原始、充满力量感。
下到底部，脚下是粗糙的混凝土。倪虹打开手电，照亮了一个圆形竖井的底部，这里堆放着一些废弃的机械零件和工具。正前方有一扇厚重的、锈迹斑斑的圆形气密门，门上没有任何电子锁，只有一个巨大的手动转轮。
“就是这里了。”李明用力转动转轮，门轴发出刺耳的嘎吱声，缓缓打开一条缝隙。
一股更加冰冷、带着浓重机油和臭氧味道的空气涌出。门后是一片绝对的黑暗，手电光照射下，可以看到这是一个不大的圆形房间，墙壁上布满了早已停用的仪表盘和粗大的、不知通往何处的管道接口。房间中央的地板上，有一个明显的、直径约两米的圆形金属盖板，上面蚀刻着复杂的、非现代风格的几何纹路，中心有一个奇特的、凹陷的锁孔。
那锁孔的形状，与林默手中的徽章，以及戴文倩那把黄铜钥匙的柄部迷宫图案，完美契合。
“Omega协议触发点……”倪虹深吸一口气，“真的在这里……藏在最底层、最原始的设备层下面。”
李明警惕地听着上方竖井的动静，低声道：“抓紧时间！上面的守卫很快会发现我们没留在过滤池，展开搜索！”
林默走到那个圆形盖板前。越是靠近，胸口徽章的灼热感就越是强烈，几乎成为一种痛苦的灼烧。而那弥漫在整个“圣堂”的低语，在这里却奇异地减弱了，仿佛被这个冰冷的金属盖板所隔绝。
戴文倩的话在他脑中回响：“感受情绪的‘重力’……找到那个‘空’的点……”
这里，就是那个“空”的点！那个台风眼！
他颤抖着手，掏出了那枚刻着“Primum Mobile”的徽章。徽章表面的金属似乎因为内部的能量而微微发光发烫。
他蹲下身，将徽章对准了盖板中心那个凹陷的锁孔。
严丝合缝。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将徽章按了下去！
“咔哒……”
一声清脆的、与周围庞大机器轰鸣格格不入的机簧响声响起。
紧接着，整个圆形盖板轻微地震动起来，表面那些复杂的几何纹路依次亮起幽蓝色的微光。盖板伴随着沉重的金属摩擦声，缓缓地、缓缓地向一侧滑开……
露出一个向下延伸的、更加深邃的、散发着幽冷蓝光的通道。
一股无法形容的、极致的寒意从通道口涌出，并非物理上的低温，而是一种……绝对的、虚无的、没有任何情感波动的冰冷。
这就是通往最终开关的路。
然而，就在盖板完全打开的瞬间——
“嗡——！！！”
整个“圣堂”的嗡鸣声陡然拔高了一个量级！变得尖锐而充满警示意味！原本那些混乱的情感低语瞬间消失，被一种单一的、冰冷的、席卷一切的“愤怒”和“排斥”所取代！
头顶上方的黑暗竖井中，传来密集而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叫声！守卫们正沿着梯子快速下来！
同时，圆形房间那唯一的气密门，猛地被外部力量强行闭合！沉重的落锁声响起，将他们彻底困在了这个狭小的空间里！
“它发现了！”李明脸色剧变，举枪对准头顶竖井入口，“它知道我们要干什么了！”
倪虹立刻试图用工具撬开气密门，但门显然被从外部锁死或者焊死了！
林默看着脚下那散发着幽蓝寒光的通道，又看了一眼被困死的房间和即将到来的守卫。
最后的机会，就在脚下。
他没有任何犹豫，对倪虹和李明喊道：“我下去！你们守住这里！”
说完，不等两人回应，他纵身跳进了那条冰冷的、通往未知的通道。
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