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活死人?
就是那种人死了但是还能够动,也有思想,类似于僵尸一样的生物。
而今天我要讲述的就是我跟活死人之间的一段奇妙的缘分。
我出生那天,整个寨子的狗全哑了。
它们把嘴插进泥里,尾巴夹得笔直,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掐住喉咙。
接生婆提着油灯进来。
灯芯“啪”地炸出一朵绿火。
我的妈妈正在床上痛苦艰难地呻吟着。
她肚子隆得像座坟,周围的几个阿婆焦急地在她跟前走来走去。
当中一个对着奶奶说。
“怎么办?这人怕是活不成了。”
“那孩子生下来了也太可怜了吧,不能让孩子生下来就没有母亲呀。”
“眼下我们只有一个办法能让它活了。”
奶奶一听瞳孔骤缩,似有些震惊的说道。
“要是那样的话,从此以后她就没法再见人了。”
没人听见我哭。
第一个出声的是我妈。
她睁开眼,瞳孔碎成两瓣,一瓣黑,一瓣红,像枚裂开的蛊种。
她说的第一句话不是苗语,也不是汉语,而是一种“咯咯咯”的喉音。
说完这句话,她就死了。
奶奶把耳朵凑到她淌血的嘴边,脸色“刷”地灰了。
接着,她把死婴——也就是我——倒提着脚,一巴掌拍在后心。
“呜哇哇——”
我发出第一声啼哭,声音却从我妈的喉咙里溢出。
油灯灭了。
黑暗里,奶奶用铜剪刀剪断脐带,把我裹进一块深红色的布里。
那一夜,寨子外的月亮是竖着长的,像一条挂在天上的白蜈蚣。
我八岁那年,寨子闹饥荒。
米缸底只剩下一层薄薄的发红的米,奶奶一打开米缸盖子,我就迫不及待地想要伸手去抓。
奶奶一把扯开我的手,一脸阴冷的说道。
“这米发霉了,要是吃了会死人的。”
说完后,他就将米缸里面最后一点因潮气而发霉的米用手小心地捧了起来,一脸心痛地放在掌心里面紧紧捏着。
最后还是一把撒到了角落里面。
没一会儿就有几只探头探脑的老鼠从门外的墙缝里面钻了进来,叼着几粒米跑了。
我饿得两眼发昏,看着地上的米粒也不自觉地流下了口水,奶奶却说吃完这米就会死,我到底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阿爸把猎枪擦得锃亮,枪管却空空,连火药都喂了灶王爷。
山被封了——
三月前,猎户们上山,回来的人少了一半。
活着的人嘴里只剩一句话:
“山在吃东西。”
他们眼神涣散,裤管湿淋淋,像被什么舔过。
更怪的是,每人的后颈都多了一排牙印,细密的、三角的,反正不像人的牙齿。
奶奶说,那是“山蜃”留的记号,下次雾起,人就会被拖回去做“窝”。
寨里立了铜碑:
【封山·夜不得入·入者非人】
可饥荒烧肚,谁还管碑文。
每天傍晚,寨口那棵老槐就吊满空荡的草鞋,像一排风干的鱼。
鞋底磨得只剩经纬,却没人舍得摘——那是留给死人穿的。
我家最后一块腊肉在五天前吃完了。
半夜,我饿得啃床板,把松脂当蜜糖舔。
奶奶摸着我的头,指甲缝里全是黑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