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药铺惊鸿
暮春的汴京城,护城河畔的垂柳如烟似雾,柳絮乘风而起,沾满了我的粗布衣袖。我蹲在徐记药铺的青石阶前,指尖轻柔抚过新到的当归,那熟悉的药香混着泥土气息,让我恍惚间又回到了三年前。
那是个电闪雷鸣的雨夜,父亲枯槁的手在摇曳的油灯下颤抖着,将一支磨得光滑的桃木簪别在我散乱的发间。窗外雨打芭蕉声声急,他的声音却轻得如同梦呓:“萍儿,药材如人,须以净手诚心相待。你命里福薄,切记莫近贵人...”话音未落,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嘱咐,那咳声空洞而遥远,仿佛来自幽冥地府。
我握着他冰凉的手,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父亲行医二十载,救治过无数贫苦百姓,自己却因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而病入膏肓。他临终前的嘱托,我字字铭记于心。
“萍丫头,发什么呆呢?”徐老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惊醒,他抱着一捆新到的药材,花白的眉毛上沾着柳絮,“把这些川贝母分拣一下,小心些,别混了杂质。”
我应了一声,正要起身,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如骤雨般破开市井喧哗。街市上人群惊慌避让,一匹枣红马惊惶冲来,马背上一个锦衣少年右臂鲜血淋漓,面色惨白如纸。那马在药铺前扬起前蹄,嘶鸣声中,少年滚落鞍下,踉跄着抓住门框才勉强站稳。
我这才看清他的模样。约莫十七八岁年纪,墨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前,一双眼眸黑得深不见底。他袖口银线密织的云雁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那是四品以上官员家眷才能使用的纹饰,但他蹀躞带上却未悬官印,颇为蹊跷。
“姑娘...可有金疮药?”他抬眸时,眼底锐光乍现,像极了父亲药书中描写的受伤孤狼,警惕而脆弱。我默默从药柜中取出白瓷药瓶递过去,见他咬开塞子时指尖发颤,忍不住轻问:“公子遇了匪?”
“猎鹰时误入深林,反被鹰啄了眼。”他扯出个讥诮的笑,汗珠沿下颌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深色痕迹。我正欲再问,徐老突然从内间冲出,一把拽我入内,药秤哐当砸在柜上。
待那少年的脚步声远去,徐老才压低声音道:“那是转运使林大人家衙内!去年他府上强占白沟村良田,逼死过三条人命...这等人家,咱们小民招惹不起。”
我追出门去,只见少年掷下的银钱在青石板上打转,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夜色渐深,我摩挲着那枚遗落的药瓶,底端“林”字沾着暗红血渍,像命运的谶语。窗外雨打芭蕉声声中,我忽然想起父亲另一句话:“萍儿,有时候,伤药亦是因果的种子。”
那一夜,我辗转难眠。父亲的音容笑貌与白日那少年痛苦的眼神交替浮现。我想起父亲生前常说,医者仁心,不应因患者身份贵贱而有所区别。可如今,我竟连为他包扎伤口的勇气都没有。这种无力感如潮水般涌来,将我淹没。
02 绣缘暗结
芒种时节,汴京城热气蒸腾。我在赵氏绣坊的西窗下穿针引线,细密的汗珠沁满额头。绣坊内,五色丝线在绣娘们手中飞舞,化作花鸟虫鱼,栩栩如生。
坊主捧着大红嫁衣料子喜形于色:“林府小姐出阁,这批绣活若是得脸,往后皇商路子便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