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恩照顾大伯其实一部分出于本分,他儿子没有回来看过他一眼,他就成了大伯唯一的下一代。
职业病作祟,雷恩很讨厌这套老旧房子里的灯光,虽然灯是奢华的灯,但是天长日久变得昏暗,大伯不肯换灯,也不肯开窗帘,那巨大的落地窗帘厚重陈旧,密密麻麻的中世纪图案极度繁荣。
他甚至不肯换房子,他有很多大房子。
大伯早上咳嗽咳到喷血,这是雷恩第一次见这么严重,血喷到地面上一片,早上还是鲜红色的,红得让他警觉起来,也许,大伯嘴里天天念叨的钱全部给他,能成真。
关于这件事,年轻的雷恩本来没有感觉,就像很多父母念叨的,钱以后都是给你的,你就得对我好这样,他觉得这个时间可以是三十年或者更久,毕竟大伯也才六十多岁,那时候雷恩也老了,钱不钱意义已经不大。
“你医生看过说什么?”
“没什么事。”
“咯血了也没啥事吗?”雷恩追问。
“说最好医院查查看。”
“那我陪你去。”
“唉不用不用,我知道自己的状况。”
雷恩回味起早上对大伯的过分关心,甚至带一点激动。
外面飘着鹅毛大雪,窗帘缝隙里透着一线光影照进房子里,窗上蒙一层模糊水汽。那女人玫瑰开门进来,乌黑的头发盘起来,后脖子上雪白的肌肤犹如昏暗里一个亮了的灯泡。雷恩屏住了呼吸看她走过来,她手里拿着一杯楼下打来的咖啡,有白色拉花。
这天她特别匆忙,进门以后把热咖啡递给了雷恩,“如果你喜欢你就喝掉吧,我胃痛。”她匆匆进了大伯的房里去。
喝一杯咖啡的时间有多长?折磨人的长,雷恩静静地看着那扇门,拉花泡沫一点点往下沉,直到门打开了,泡沫到底了。
她长发披肩出来,一如既往地匆匆走过,不看他一眼。
“你的杯子。”
“哦,不要了。”
“谢谢你的咖啡。”
“没关系。”
第二天,大伯死了。
雷恩把咖啡杯放在窗台上,没有洗也没有扔,任由泡沫和青灰色的咖啡沉淀干涸在杯子底部。
警察,医生,大楼的物业都来了,雷恩胃里翻山倒海,心如火烧。震惊盖过所有,本能地,他哭足了一上午。
雷恩的父亲雷国立也赶过来了,他要跟雷恩去警察局,还要处理哥哥的后事。
除了他父子俩没有人知道遗嘱的事,警察觉得他有嫌疑是因为物业说,查理公寓5号已经预交了十年的费用,雷国富交代过以后房子的事情找他侄子雷恩。
三天时间过去了,雷国富的人生就像水花一样,沉寂了,他儿子连他死也没有来看过他。法医断定他是猝死。
雷恩不停自责自己没有照顾好大伯,他脑海像过电影一样想着大伯对他的好。
到第四天,雷国立安慰儿子,“你大伯已经安息了,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的。”
“爸,我不会住在这里了,我要搬走。”
“都行,”雷国立深深的皱纹拱成山,“你要不要大伯的财产你自己决定,爸爸其实不希望你要,还是交给堂哥最好。”
“嗯。”
“这么多钱对于一个穷人家来说,不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