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框里是另一个年轻男人模糊的笑脸。
那是他唯一一次判断失误。
他没能从一段精心编织的假记忆里找出破绽,而那个委托他鉴定记忆真伪的年轻人,在得知“记忆为真”的结果后,从高楼一跃而下。
从那以后,这种头痛就如影随形。
像是大脑在替他赎罪,又像是一种残酷的提醒,提醒他真实与虚妄之间,那条界限是多么脆弱。
真相并不总是能解脱人心,有时候,它是一把更锋利的刀。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间的恶心感。
窗外城市的噪音闷闷地传进来。
他知道,下一个寻找真相的人,很快又会敲响这扇门。
而他,只能在这真实与谎言的泥沼里,继续跋涉。
2.
张先生离开后的一小时,陆见微还陷在那种熟悉的疲惫里。
头痛缓和了一些,但那种精神上的钝痛感挥之不去。
他正对着电脑屏幕上一串杂乱的数据流发呆,门又被敲响了。
声音很轻,但很清晰,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克制。
陆见微皱了皱眉。
今天他没预约其他客户。
他扬声道:“门没锁。”
门被轻轻推开。
先探进来的是室外的光线,将一个纤长的影子投在地板上。
随后,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她的出现让整个杂乱的工作室显得更加局促和灰暗。
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米白色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
五官不是那种夺目的艳丽,而是一种经得起细看的清雅。
她的眼神很静,像深潭的水,但底下似乎藏着极重的心事。
整个人带着一种与这间屋子格格不入的洁净和疏离感。
陆见微看着她,没说话。
他在等对方开口。
女人的目光在室内缓缓扫过,掠过堆积如山的文件柜,掠过蒙尘的设备,最后落在他脸上。
那目光里没有惊讶,也没有嫌弃,只是一种平静的审视。
“请问,是陆见微先生吗?”她的声音和她的眼神一样,平静,但有种分量。
“我是。”陆见微身体向后靠了靠,“有事?”
“我叫夏知许。”她走近几步,从手包里取出一张素色的名片,轻轻放在桌上。“我经营着一家小画廊。冒昧打扰,是想请您帮个忙。”
陆见微瞥了一眼名片。墨韵画廊,夏知许。名字和人都透着一股艺术气息。
“我这里的业务,恐怕和画廊没什么交集。”他的语气带着惯有的疏远。
“我听说您能鉴别记忆的真伪。”夏知许直接切入主题,她的视线落在那个记忆读取终端上。“我需要验证一段记忆。”
陆见微抬了抬眼皮。“很多人都需要。但真相不一定是你想听的。”
他想起了刚才夺门而出的张先生。
“我明白。”夏知许的双手在身前轻轻交握,指节微微用力,“这段记忆关于我已故的丈夫,纪叙。”
提到这个名字时,她平静的声线里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波动。
陆见微没接话,示意她继续。
夏知许的目光投向窗外,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回忆。
“他是一名画家。三个月前,因为一场车祸去世。”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在他离开的前一晚,我们在他的画室里。那天晚上……很美好。我们跳了舞,他对我说了一些话,还送了我一幅他刚完成的画,叫《虚妄之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