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
这两个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记忆深处那个落满灰尘的锁。无数被他忽略的细节,在这一刻排山倒海般涌来:她总是红着的耳根,她课本角落反复描摹的栀子花(栀子,沈栀……),她接过情书时用力压着铅笔的手指,她在他谈论许薇时迅速低下的头,她在他醉酒失言后永远的消失……
原来,那些安静的注视,那些无意识的涂鸦,那些仓皇的躲避,都不是毫无意义的。原来,在那段他只顾着追逐耀眼太阳的青春里,曾有一朵沉默的栀子花,在他身后悄然绽放,又悄然凋零。
而他,从未回头看过一眼。
刘强还在旁边说着什么,似乎是在感叹青春易逝、暗恋美好又心酸之类的话,但宋砚一个字也听不清了。他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闷得发慌,几乎无法呼吸。
他猛地放下酒杯,甚至来不及跟旁边的人说一声,转身就冲出了喧闹的包厢。身后传来几声疑惑的呼喊:“宋砚?你怎么了?”“哎,去哪儿啊?”
他充耳不闻,几乎是跑着穿过酒店金碧辉煌的大堂,一把推开了沉重的玻璃门。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冰冷的雨点密集地砸落下来,打在柏油路面上,溅起细密的水花。夜风裹挟着湿气和凉意,瞬间吹透了他单薄的衬衫。
宋砚却感觉不到冷。他站在雨夜里,任由雨水冲刷着脸庞,脑海里反复回响着刘强那句醉话:“画的全是你的侧脸……全是你的侧脸……”
他需要确认什么。一个被尘封了十年的、可能永远无法证实的猜想。
家。他必须立刻回家。
他冲到路边,粗暴地拉开一辆出租车门,钻了进去,报出地址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发动了车子。
车窗外是模糊的雨幕和流光溢彩的城市霓虹。宋砚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眼前却全是沈栀的样子。安静的,慌乱的,低着头的,在课本角落画着小小栀子花的……每一个画面,此刻都像针一样,细细密密地扎在他的心上。
十年。他竟然从未真正想起过她,从未试图去了解她当年为什么突然离开。他用十年的时光,长成了一个看似成熟稳重的大人,却在此刻,因为一句醉后的闲话,被打回了那个迟钝、自私、愚蠢的原形。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宋砚几乎是扔下钱就冲进了雨幕,快步跑上楼,开门,开灯,动作一气呵成。他径直冲向书房角落那个落满灰尘的纸箱——里面装着他高中时代的一些杂物,毕业后就被母亲打包塞在了这里,他从未想过打开。
他粗暴地撕开胶带,手指因为急切和一种莫名的恐惧而微微发抖。箱子里是旧课本、练习册、毕业照、一些褪色的贺卡和……几本厚厚的同学录。
他疯了一样翻找着。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
终于,在一个破旧的数学课本里,他翻到了一个淡紫色的信封。信封已经有些褪色,边角磨损,但那朵云彩形状的贴纸还顽强地粘着。
是那封情书。那封他写给许薇,由沈栀转交,最后被当众念出、让他颜面扫地的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