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玄关的“麻烦”——阳光里的褶皱
周末下午的阳光是蜜色的,斜斜地从老楼的防盗窗钻进来,在玄关的水泥地上切出一道亮晃晃的线。林晓刚把共享单车停在楼下,就听见三楼传来外婆的声音:“晓晓?是晓晓回来了不?”声音裹着点风,飘下来时还带着面粉的气息。
她应了一声,攥着帆布包的带子往楼上走。楼梯扶手是几十年前的铁制款,被无数只手磨得发亮,指尖触上去是温的。走到二楼转角,就看见外婆家的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的光里,浮着细细的面粉颗粒——准是又在做点心了。
“外婆,我回来了。”林晓推开门,先把手里的袋子放在鞋柜上,里面是她特意绕路买的新鲜草莓,外婆总说现在的草莓没小时候的甜,可每次还是会把最红的那颗留给她。
换鞋时,膝盖“咚”的一声撞在一个纸箱上,力道不算重,却震得箱口露出的半只布娃娃晃了晃。那是“小白”,林晓小学三年级时在公园弄丢又找回来的娃娃,左边的塑料眼睛早就摔没了,外婆当时用红线给它缝了颗“心”形的扣子当眼睛,现在那颗扣子的线头都松了,垂在布娃娃的脸颊旁,像挂着一滴没掉下来的泪。
“哎哟,小心点。”外婆从厨房快步走出来,围裙上沾着星星点点的面粉,右手还攥着揉了一半的面团,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着白。她弯腰想把纸箱往旁边挪,腰却没弯下去,只轻轻“嘶”了一声,手撑在腰上顿了顿。
林晓心里一紧,赶紧扶住她:“您别挪了,这箱子怎么又放玄关啊?上周我不就说过,玄关窄,放这儿进出都不方便。”她直起身,目光扫过纸箱——箱盖没盖严,能看见里面叠着的旧毛衣,是她初中时穿的粉色针织衫,袖口都起球了,还有几本卷了边的练习册,封面上歪歪扭扭写着她的名字。
“这都是好东西啊。”外婆的声音软下来,像被阳光晒化的棉花糖,“你小时候的毛衣,还有你第一次得三好学生的奖状,我都放里面了,怕受潮,才挪到玄关来透透气。”
林晓把帆布包往沙发上一扔,包里的笔记本电脑撞在沙发扶手上,发出沉闷的响。她最近在赶一个项目,连续熬了三个通宵,昨天老板还在会上说要是再出纰漏就扣奖金,心里本就憋着股火,这会儿听见外婆又提“好东西”,声音不自觉就拔高了:“什么好东西啊,都是些没用的旧物件!上次我扔那袋过期半年的芝麻糊,您偷偷捡回来,现在还在阳台柜里放着,万一吃坏肚子怎么办?”
话刚说完,林晓就看见外婆的手顿了顿,手里的面团往下掉了点面粉,落在她的黑布鞋上,像撒了把碎雪。外婆没反驳,只是把面团轻轻放在旁边的搪瓷盆里,盆沿上印着“劳动最光荣”的红字,还是上世纪的老物件。她擦了擦手上的面粉,转身往厨房走,背影在蜜色的阳光里缩成小小的一团,肩膀好像比上次回来时更驼了些。
林晓盯着那个纸箱,心里像塞了团皱巴巴的卫生纸——明明是担心外婆整理旧物累着,担心过期食品伤身体,话到嘴边却成了责备。她走过去,蹲下来想把纸箱盖好,手指却碰到了里面的一本相册。翻开第一页,是她满月时的照片,外婆抱着她,头发还是黑的,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不像现在,眼角的皱纹能夹进一片树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