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先涌上一股腥甜,被我强行咽了回去。
“别废话!”他低吼一声,手指用力,掰开我的齿关,“这是最后一次!快喝!”
最后一次?我心底荒凉地笑了笑。这话,我听过太多遍了。
每一次新药炼成,他端着碗来时,似乎都带着这样一种“即将结束”的迫切。
可下一次,下下次,碗依旧会递到我嘴边。
也好。最后一次。
我放弃了那点微弱的挣扎,任由那碗腥苦的药汁灌入喉中。
液体滑过食道,像一道烧红的烙铁,所过之处,留下尖锐的痛楚。
我的胃里立刻翻江倒海起来。
药碗见了底,他松开手。
而我像破布一样瘫软下去,伏在冰冷的草堆上,剧烈地咳嗽。
五脏六腑好似错了位,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喉咙里呕出来。
他看着我,眉头紧锁,或许是见我这次反应格外剧烈,竟没有立刻转身离开。
他迟疑了一下,伸出手,似乎想将我扶起,动作却带着惯有的生硬。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我肩膀时,我忽然抬起头,用尽力气扯出一个笑。
嘴角有温热的液体溢出,是血,我知道。
“公子……”声音嘶哑得厉害,气息奄奄,“下次试药……可否……换个人?”
他伸出的手顿在半空,脸色骤然一沉。
而眼中那点残存的迟疑,立刻被怒意取代:“放肆!养你年,就是让你在这时候矫情的?柳儿的命等着这药来救!”
矫情?
是啊,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个工具,工具怎么会累,怎么会死呢?
工具只需要在需要的时候,发挥它的作用就好。
我看着他盛怒的脸,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剧烈的咳嗽再次袭来,我蜷缩起身子,血沫溅脏了他墨色的衣袍下摆。
他嫌恶地后退半步,拂了拂衣袖,仿佛沾染了什么秽物。
“老实待着,若有异状,立刻来报!”
说完,他不再看我一眼,转身快步离去。
身影消失在门外的黑暗中,大概是急着去确认药效,好救他的柳小姐。
柴房重归寂静,只剩下我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过了许久,等到那蚀骨的绞痛稍稍平息,我才颤抖着。
从破旧袖袋的最深处,摸出一张被揉得发皱的纸。
借着窗外那点可怜的月光,我展开它。
上面是大夫龙飞凤舞的字迹,还有一个小小的、鲜红的指印——我的。
“五脏衰朽,毒入骨髓,药石无灵。最多……三日。”
三天。从拿到这诊断到现在,今天,正是第三日。
我将诊断书慢慢攥紧,揉成一团,紧紧握在掌心。
玉碗的冰冷触感似乎还留在唇边,而那碗救命的药,此刻正在我体内,加速着最后时刻的来临。
柴房外的风,好像更冷了。
02
柴房的门再次被撞开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进来的不是顾言,而是他身边最得力的长随顾忠,身后还跟着两个提着药箱、面色惶惶的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