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栀用力想了想，记忆却像蒙上了浓雾。
八年太长了，长到许多当时觉得刻骨铭心的痛楚，都被稀释得模糊不清。
每当结束这些令人疲惫的工作，她总会下意识地点开那个多年前写下的加密文档，记下一句：
【“公开计时第15××天：今天帮孟衡处理了一条信息。什么时候，我才能光明正大的站在他的身边呢？”】
与其说是记录，不如说是一种苦涩的仪式，用以确认自己仍在等待。
可是，她清晰地记得那一天——
孟衡亲口答应去见余小姐，进行那场家族安排的相亲。
那天，她将打印好的行程表放在他桌上，用最专业的口吻提醒：“孟总，下周二晚七点，与余氏千金的会面安排在市中心的旋转餐厅。”
孟衡当时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那只是又一个普通的商业约会。
那一刻，秦栀心底里那个始终为孟衡保留的、最柔软的部分，悄然停止了呼吸。
没有挣扎，没有巨响。
只是死寂。
相亲结束之后，孟衡那句“这家餐厅选得不错，你很细心”，像一把刀锋贴着皮肤划过——
她亲手为他安排好与别人的相亲，换来的是一句上司对秘书的夸赞。
那一刻，她不是他的恋人，而是他最得体的、亲手将他推向别人的秘书。
空无的荒谬与冰冷，让秦栀觉得，这八年不过是一场她自我感动的幻觉。
那天晚上，文档里只新增了一行简短的话，也是最后一句话。
6.
她第一次像审视陌生人一样审视他。
明明是在他身边最久、知晓他一切喜恶的首席秘书，她为他泡了四年温度恰好的咖啡，他却能记住新来实习生随口一提的不喝绿茶。
明明是他深夜应酬归来时唯一的依靠，她无数次强忍睡意等他到凌晨，他却能注意到女同事在会议上的一声轻咳，并体贴地调低了空调温度。
而今天，当她在公司楼下，亲眼看见孟衡为那个因为刚来还不熟悉地方，所以显得窘迫的实习生拉开车门，脸上是她许久未见的耐心与温和时，心里竟没有掀起半点波澜。
原来绝望到极致，是平静。
那画面，只是给在危崖边悬空许久的她，推了一把。
她甚至还能笑出声来，
看啊秦栀，不是他看不见，不是他不知道，不是他不清楚。
他对全世界都能施予的细心，唯独吝啬于你
7.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房间重归死寂。
秦栀没有动，只是静静地坐在床边。
八年的光阴，像一部被迫重映的默片，在脑海中一帧帧闪过——
不是甜蜜的往昔，而是每一个她被“隐形”的瞬间。
这八年的付出，原来只是一场漫长的自我献祭。
那条发送出去的离职申请，不过是她为自己举行的一场迟来的葬礼。
葬礼结束，她该重生了。
天快亮时，秦栀站起身，拉开了衣柜门。她的动作很慢，却异常坚定。
8.
秦栀的辞职报告交得悄无声息，如同投入深潭的一粒石子，只在人事部泛起了些许涟漪，便迅速恢复了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