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风大,仔细着了凉。”锦书急忙拿起一件孔雀羽织金的披风想为我披上。
我摆了摆手,示意不用。这点冷风,比起心底那片荒原,实在算不得什么。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宫灯次第亮起,将凤仪宫照得如同白昼,却驱不散那越来越浓重的阴霾。晚膳原封不动地撤了下去,我没有丝毫胃口。
殿内的更漏滴答作响,每一滴都敲在人心上。
终于,在宫门即将下钥的前一刻,外面传来了太监尖细的通传声:“陛下驾到。”
殿内所有的宫人立刻屏息,跪伏在地。我缓缓转过身,面向殿门。
秦珏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常服,玄青色锦袍,袖口和衣襟处用金线绣着暗色的龙纹,在宫灯下若隐若现。他似乎是刚从御书房过来,身上带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御用墨锭的气息。
他没有立刻看我,而是先扫视了一圈殿内跪着的宫人,声音平淡无波:“都退下。”
“是。”
宫人们都陆续退出去,锦书担忧地看了我一眼,也低头退下,并轻轻合上了殿门。
偌大的宫殿,只剩下我们两人。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呼吸声和更漏声都显得十分响亮。
秦珏将目光投向我。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此刻布满了血丝,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是连日操劳疲惫的痕迹。
我们就这样对视着,谁都没有先开口。曾经的耳鬓厮磨,曾经的抵死缠绵,曾经在无数个夜晚里低语商议朝政的默契,在此刻,都化作了无声的对峙。
最终,是他先打破了沉默。他朝我走近几步,在我们之间尚余三步距离时停下。这个距离,不远不近,是帝王与皇后该有的距离,也是心与心之间,难以跨越的鸿沟。
“你都听到了。”他说不是疑问,是陈述。
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是连日来与朝臣周旋,或是内心的煎熬所致?
我微微颔首,唇角甚至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声势浩大,想听不见也难。”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不喜我此刻的平静,或者说,是这平静下暗藏的嘲讽。
“执安。”他唤了我的名字,不再是朝堂上疏离的皇后,这让我心头微动,但随即被他接下来的话冻结。
“朝廷需要安抚。”他恳求的语气,多么熟悉的句式。
当年他需要我李氏的力量时,也曾这样对我说:“执安,朝廷需要稳定,我需要李家的支持。”
如今,依旧是需要,只是对象从稳定变成了安抚,从我这个人,变成了我的命。
我抬眸直视着他,试图从那片我曾沉溺过的深潭里,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不忍或痛楚。有,但我分不清那是对我,还是对他自己,或是对这失控局面的懊恼。
我语气平静,带着一丝几嘲讽:“陛下是需要安抚朝廷,还是需要一个顶罪的人?”
他的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下颌线瞬间绷紧。这是他情绪波动的迹象。
“他的语气加重了些,带着警告的意味:“李执安,注意你的言辞。眼下局势,你不是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