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当日,喜乐喧天,红绸满目。
我端坐于镇国公府喜堂之上,凤冠霞帔,重逾千斤,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堂下宾客满座,皆是京中权贵。我未来的夫君,镇国公世子李玄,就站在我的面前。他是我倾心爱慕了十年的人。
吉时已到,他修长的手指挑开我的红盖头。我含羞带怯地抬眸,望进的却不是脉脉温情,而是一双淬了寒冰、恨意滔天的眼。
“沈卿卿。”他一字一顿,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冰凌,“你可知罪?”
我心头一颤,满堂的喧哗仿佛瞬间被抽离,只剩下他冰冷刺骨的质问。
“世子……今日是我们大喜的日子,你……”
他发出一声嗤笑,打断我的话。下一秒,一杯盛着琥珀色液体的酒盏被他狠狠递到我的唇边,浓烈的酒气混杂着一丝诡异的腥甜。
“你父亲通敌叛国,证据确凿,满门当诛!圣上看在本公府的颜面,才允我赐你一杯毒酒,留你沈家一个全尸!”
“轰”的一声,我的脑子炸开了。
父亲,镇守北疆、忠心耿耿的大将军,通敌叛国?
不可能!绝不可能!
“不……这不是真的!我父亲是被冤枉的!”我疯了一般地摇头,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冤枉?”李玄的眼中满是鄙夷与残忍,“沈卿卿,你装得可真像。这杯酒,你是自己饮,还是我灌你?”
他的话像一把把刀子,将我十年的爱慕与期盼凌迟得支离破碎。我看见他身后,他母亲国公夫人的脸上挂着快意的冷笑;我看见宾客席上,那些曾经对我笑脸相迎的贵妇们,此刻正用看一个死物的眼神看着我。
原来,这场盛世大婚,从头到尾就是一场为我精心准备的葬礼。
我的目光穿过人群,绝望地搜寻着。最终,定格在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席位上。
那里坐着一个男人,身着玄色王侯常服,气度沉凝,不动如山。即使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他周围也仿佛自成一方天地,隔绝了所有纷扰。
他是我未婚夫的皇叔,手握京畿重兵,权倾朝野,亦是皇帝最忌惮的弟弟——靖安侯,李渊。
此刻,他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白玉杯,深邃的目光隔着重重人影,落在我身上,无波无澜,却仿佛洞悉一切。
我忽然明白了。
沈家功高震主,早已是皇后一党的眼中钉。李玄,不过是皇后推到台前,用来除去沈家的、最锋利也最愚蠢的一把刀。而真正能在这场棋局中与皇后抗衡的,只有他——靖安侯李渊。
我惨然一笑,笑声凄厉,让李玄的脸色愈发难看。
“李玄,你会后悔的。”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我扬手,将那杯毒酒狠狠泼在织金地毯上,发出“滋”的一声轻响。
而后,我用尽此生全部的力气,提着繁复的裙摆,转身,如一只决绝的血色蝴蝶,狠狠撞向大殿中央那根雕着盘龙的巨大金柱。
“砰!”
额头与冰冷坚硬的廊柱相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温热的液体瞬间涌出,顺着我的脸颊滑落,染红了我的嫁衣。世界在我眼前飞速旋转,最终陷入一片无边的黑暗。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我看到靖安侯李渊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