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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根朝堂十年,执掌江山十万里。
他们说我楚怀玉,是这容朝开国以来最有权势的女人。我的皇兄,先帝,在驾崩前拉着我的手,将玉玺和虎符,连同他那个年仅六岁的儿子,一并塞进了我怀里。
这一塞,就是十年。
十年里,我替他们父子守住了这万里江山。为此熬干了心血,熬走了我本该最美的年华,甚至亲手送走了曾我一生一世一双人,为我平定四境之乱而战死沙场的良人。
我做了十年孤臣孤君,平定了乱世,抚恤了天下流民。 如今,皇帝十六了,摄政王容璟也羽翼丰满了。他们便觉得,我这把刀,该入鞘了。不,是该折断了。如今,皇帝十六了,摄政王容璟也羽翼丰满了。
于是,他们联手来逼宫了。
这天,太极殿上,气氛庄重得有些可笑。我那好侄儿皇帝容珏坐在龙椅上,眼神闪烁,不敢与我对视。站在他下首,一身亲王蟒袍,意气风发的,正是我的“好搭档”,摄政王容璟。
“皇姑,”容璟开口,声音清朗,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锐气,“陛下已行过冠礼,亲政乃天下所望。皇姑十年辛劳,功在社稷,如今也该歇歇,享享清福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满殿垂首噤声的文武大臣,最终落在我脸上,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况且,牝鸡司晨,终非国之大统。皇姑身为女子,长久居于权位,恐惹天下非议,于皇姑清誉有损。”
话说得漂亮,道理也冠冕堂皇。
我看着他,又看了看龙椅上那个几乎要把自己缩进龙袍里的皇帝侄儿。
忽然,我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不是装的。是真好笑,笑得我肚子疼,只能靠颤抖来压抑。
但这副模样,落在他们眼中,无疑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悲愤交加,难以自持。
“皇姑?”容璟微微蹙眉,似乎我的反应有些超出他的预计。
我抬起手,似乎想指着他,那手却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我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先一步哽咽出声。
眼泪,毫无预兆地,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 不是一滴两滴,而是瞬间模糊了视线,顺着脸颊肆意流淌。我甚至能感觉到那温热的液体划过皮肤,滴落在朝服的前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呜……”我竟发出了一声压抑不住的呜咽,随即猛地用手捂住了嘴,可肩膀依旧控制不住地耸动。那模样,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位权倾朝野的长公主,此刻心碎欲绝,悲恸难言。
容珏似乎被我这副样子吓到了,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皇姑!”
容璟的眉头锁得更紧,但他没有动,只是重复道:“请皇姑以大局为重!”
“大局……大局……” 我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稳住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眼泪却流得更凶了。我一边用力抹着仿佛决堤的泪水,一边竟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朝着容璟,朝着那龙椅,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极其灿烂的笑容。
“好……好!说得好啊!容璟!我的好侄儿!”我擦干净了泪水,然后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某种如释重负的狂喜,“你们……你们真是长大了!懂事了!知道体恤姑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