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腐臭初醒
头痛欲裂，仿佛有千万根钢针在颅内搅动。我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瞬间涌入鼻腔——那是腐烂的草料、牲畜粪便和变质泔水混合在一起的刺鼻气味，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黏附在喉咙深处。
我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堆潮湿发霉的稻草上，粗糙的麻布衣物摩擦着皮肤，带来阵阵刺痛。借着从破败茅草顶棚缝隙中透入的微弱晨光，我看见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本颜色，双手布满污垢和老茧。
"这...这是哪里？"
我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大学图书馆那个灯火通明的夜晚。手边是半杯冷掉的咖啡，电脑屏幕上展开着《明史·成祖本纪》的文档，上面清晰地记载着："王佯狂称疾，走呼市中，夺人酒食，语言颠倒，或卧土壤，弥日不醒......"我正为毕业论文收集资料，不知不觉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几声猪哼打断了我的思绪。循声望去，三头瘦骨嶙峋的猪正在角落的食槽边拱食。木栅栏围成的狭小空间里，泥泞的地面上散落着各种污物，苍蝇嗡嗡地飞舞着。
我竟然在一个猪圈里！
我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发现四肢酸软无力，喉咙干得发痛，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一样。远处传来隐约的钟声，古朴悠长，绝非现代都市该有的声音。空气中飘来燃烧柴火的味道，混合着某种古老的、难以名状的气息。
"殿下，万万不可啊！"一个压低的、焦急的声音从栅栏外传来。
我心中一惊，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小心翼翼地爬到栅栏边，透过木板的缝隙向外窥视。
天色刚蒙蒙亮，庭院里站着几个人。为首的是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约莫四十岁上下，虽穿着朴素的灰色布衣，却难掩通身的贵气。他面容刚毅，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分明，此刻正凝望着猪圈方向，眼神复杂难明。
他身旁站着个僧人打扮的老者，须发花白，面容清癯，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仿佛能看透人心。"殿下，已然三日了。建文皇帝的探子就在府外，您何苦......"
殿下？建文？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个荒谬却无比清晰的念头浮现——我穿越了，而且是在明朝建文年间！
那眼前这个被称为"殿下"的男人......
"道衍大师不必再劝。"那男人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允炆那孩子，自小多疑。周王、湘王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若不让他亲眼看见朕...看见本王真的疯了，他如何能安心？"
道衍！姚广孝！那这个男人就是——燕王朱棣！未来的永乐大帝！
我屏住呼吸，心脏狂跳不止。作为一个历史系的学生，我太清楚眼前这一幕意味着什么。这是建文削藩的关键时刻，是靖难之役爆发的前夜！
只见朱棣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弯腰拾起猪圈旁一个破旧的木勺，毫不犹豫地伸向那浑浊不堪、散发着酸腐气味的猪食槽。那里面是泔水、野菜渣、米糠和一些根本无法辨认的糊状物的混合物，表面漂浮着白色的泡沫，甚至能看到细小的蛆虫在蠕动。
我的胃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呕吐出来。
在道衍和另外两名随从痛苦而隐忍的目光中，朱棣面无表情地舀起一满勺猪食，送到嘴边，停顿了仅仅一瞬，然后张口，咀嚼，吞咽。他的喉结滚动，整个过程冷静得可怕，仿佛在品尝什么珍馐美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