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彦桉只觉得这四个字一字一字砸在他心头。
他连忙道:“夫人,不可冲动!”
“那位何等身份,就算我们报官,或者是告到宫中,帝后为了皇家颜面,也只会处理掉我们,不会撼动那位分毫!”
林霁雪看着陈彦桉眼底的慌乱,心中冷笑。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痕,眼神变得坚毅,“夫君所说,我自然知晓。但我报官并非要告那位。”
“那你要告谁?”陈彦桉一头雾水。
“张嬷嬷,把人带进来!”
林霁雪话音刚落,张嬷嬷带着林霁雪两个陪嫁的粗使丫鬟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仆妇进来了。
同时,林霁雪身边的贴身大丫鬟绯羽手里端着一盘玫瑰酥也赶了过来。
陈彦桉先看见那仆妇,后见到绯羽手里那盘玫瑰酥,心头一跳,脸色阴沉了几分。
林霁雪仿佛没看见他的脸色,起身沉冷开口,“冯平家的身为府中仆妇,却以下犯下,谋害主母。
夫君,这事儿我们若不秉公处理,传扬出去,被那些言官拿来做了文章 ,可是会影响夫君升迁的。
张嬷嬷、绯羽,走,我们这就把送去奉天府!”
林霁雪带着张嬷嬷和绯羽举步就要走。
冯平家的立即就跪了下去,“夫人、夫人饶命啊!”
陈彦桉心中暗恨,这些没用的废物,怎么做这么一点小事,还被林霁雪给抓住了呢?
他心中虽然慌乱,面上却是镇定的问道:“夫人这是发生了何事?怎么又有冯平家的谋害主母之事了呢?”
“夫君有所不知,昨夜我之所以晕倒,全因这仆妇在玫瑰酥中下了一种名为千日醉的毒药。这仆妇里通外敌,不知听了谁的命令,连我都敢害,说不定哪日就会对夫君和婆母下手。现如今她被我抓住,还得尽早送官,才能免除后患!”
陈彦桉怎么可能让林霁雪带着人去奉天府。
“夫人,等等。这婆子敢给你下毒,确实罪不可恕。但家丑不可外扬,这等婆子直接杖杀也就是了,没必要再去奉天府,麻烦府尹大人一遭。”
陈彦桉话说完,立即吩咐道:“来人,把这婆子拖下去,杖毙!”
林霁雪嘴角勾起一丝冷意,果然不出她所料,此事一旦挑出,陈彦桉必定急着杀人灭口。
冯平家的震惊的抬头看向陈彦桉。
不怪她震惊。
实在是在这老妇心里,她与陈彦桉情分非凡,不是一般下人可比。
冯平家是她婆母王氏的陪房,这老妇更是陈彦桉的乳母。
若非如此,陈彦桉也不会把下毒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她去做。
“住手!”
陈彦桉话音刚落,林霁雪都还没来得及开口阻止,一道急切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紧接着一个身穿素色的衣裙的年轻妇人扶着王氏急急的走了进来。
那素色衣裙的年轻妇人正是陈彦桉名义上的寡嫂冯玉燕,事实上的姘头。
她进门之后,便眼波流转的看向陈彦桉。
只是陈彦桉这时候完全没心思跟她眉来眼去。
她收回目光,带了些怨恨的看了林霁雪一眼。
林霁雪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但现在还不是收拾她的时候。
王氏一进院门就骂道:“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谁让你们捆人的,把人给我放了!”
王氏骂人的同时,瞪向了林霁雪。
“林霁雪,你要是不会掌家就不要掌家,整天把家里弄得鸡飞狗跳像什么话?想当初我们云阳侯府中从来井井有条,不见一声喧哗。如今你看看你管的什么家?一大早上又是吵吵闹闹,又是打打杀杀的!果然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没教养。”
王氏出身云阳侯府,虽然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女,但她的出身却是她一辈子的骄傲。
没事就挂在嘴边上。
林霁雪笑着问道:“请问婆母,若是在云阳侯府中出了下人谋害主母之事该如何处理?”
王氏一脸骄傲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云阳侯府规矩森严,若下人敢谋害主母当然是送官,交由府尹大人处置。”
林霁雪给张嬷嬷和绯羽递了一个眼神,“张嬷嬷,绯羽,你们听见了?还不赶快把这婆子动奉天府去。”
“不可!”陈彦桉急急出声。
“母亲,冯嬷嬷心肠歹毒,谋害雪儿。此事家丑,不宜外扬,将冯嬷嬷拉下去杖毙也就是了。”
王氏听到儿子这话,立即就明白了过来。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传来。
只见王氏竟然连她云阳侯府的体面都不顾了,直接冲过去直接一巴掌扇在了冯嬷嬷的脸上,“你个贱婢,我待你不薄,你竟敢生了歹心,谋害我儿。
来人,把她给我拉下去……杖毙!”
“婆母且慢!”
这一次,林霁雪不得不出声了。
“冯嬷嬷是婆母从云阳侯府中带来的家生奴才,若无人指使,定然不敢谋害主母。
婆母,儿媳认为还是将这婆子交给官府,查出幕后主使……”
林霁雪话没说完,突然一个人影冲上前来。
“砰!”
那人猛地一脚就将冯平家的踹倒在地。
林霁雪甚至都没反应过来阻止。
冯平已经两只手狠狠掐着他媳妇儿的脖颈,面目狰狞的道:“你这个毒妇,你竟敢谋害主母,今天就算老夫人和公子能饶你,我也饶不了你,去死吧!”
冯平说话之间,只听咔嚓一声,冯平家的甚至都没来得及挣扎几下,就已经被掐断了脖子,丢了性命。
冯平家的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看着冯平。
那充血的眼睛到死都没能闭上。
林霁雪看着那双眼睛不由得心惊,上一世,她被陈彦桉和养子陈玉衡联手用三尺白绫勒死的时候,也是如此的不敢置信。
她不敢相信她倾尽一切帮助的丈夫,费尽心思培养的儿子,竟然会在飞黄腾达之后,要了她的命。
更不敢相信她正直高义、风光霁月的丈夫居然会跟寡嫂有染。
也不敢相信她过继到膝下,辛辛苦苦培养的儿子居然会是寡嫂跟丈夫的私生子!
上一世,她到死都还有太多的不敢相信。
见冯平家的死了,王氏和陈彦桉却是松了一口气。
陈彦桉迫不及待吩咐道:“冯平家的谋害主母,罪有应得,把尸体裹了拖去乱葬岗。”
“冯平,你大义灭亲,做得很好。处理了你媳妇儿的尸体,你就下去领赏吧!”
*
“雪儿,现在下毒谋害你之人已死,这件事咱们就此揭过……”
冯平家的尸体被拖下去后,陈彦桉迈向林霁雪道。
林霁雪满脑子都是陈彦桉上辈子勒死她时的狰狞模样,她下意识的惊恐的往后退了两步。
“夫君,我有些乏了,先回去休息了。”
林霁雪说完,微微行了一礼,转身便要进屋。
“你站住!”
只是她脚步刚一动,身后王氏的声音便传来。
她只能回身,行礼询问道:“婆母可还有事?”
“来人!把那一夜未归,不知廉耻的荡妇给我拿下,关到柴房去!”王氏沉着一张脸,冷声开口道。
林霁雪抬眸,对上王氏刻薄的脸,“敢问婆母,儿媳何错之有,凭何要将儿媳关进柴房?”
上辈子,她在科举放榜之日凑热闹去看了三甲游街,一眼相中了长相身材高挑,长相斯文俊逸的探花郎陈彦桉。
她央求父亲给她说亲,恰好陈彦桉在太学之时是父亲的学生。
陈彦桉又惯会伪装,所以在父亲心中他谦敏好学,人品贵重,父亲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她的请求。
嫁给陈彦桉后,她收敛一身锋芒,依着母亲教的妇容、妇功,妇德,上孝王氏,下顺冯氏,还费心教养陈彦桉名义上的侄子,实际上和冯氏的私生子,力争做一个好媳妇儿。
却养得这豺狼虎豹的一家人,不知天高地厚,真当她好欺负!
“弟妹,昨晚你一夜未归。今日,你又……又穿成这样回来,母亲难免生气。你就说两句好话,哄哄母亲,别惹得母亲更生气了。”
冯氏惯会装好人。
林霁雪看向冯氏,冯氏一个寡居之人,唇角居然还破了皮有些微肿。
想必是昨晚她不在府中,她跟陈彦桉两人就格外激烈了些。
林霁雪轻笑了一下,“我自然是没有嫂嫂会哄人的。嫂嫂不仅惯会哄婆母开心,就连我夫君,嫂嫂都能哄得服服帖帖的。”
冯氏脸上闪过一阵难堪,像是受到了极大的羞辱。
她立即垂头抹了抹眼泪,“弟妹说得是,我寡居之人,本不应出来走动,是我唐突了。我这就回自己院里去。”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陈彦桉立即挡在了冯氏的面前,“还不快跟嫂嫂道歉!”
林霁雪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轻笑一下,“夫君当真是把嫂嫂放在心尖尖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嫂嫂才是你夫人呢!”
陈彦桉手指都颤抖了一下,脸色更加青黑一片。
冯氏委屈得不住的抹眼泪,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
王氏更是气得满头珠翠都在乱颤,指着林霁雪道:“疯了,疯了!我看你现在不仅是彻夜不归,寡廉鲜耻,更是不孝长辈,不敬寡嫂。我们陈家娶了你这样的媳妇,简直是家门不幸!”
林霁雪冷眼听完王氏的指责,才微微笑着步步紧逼,“我因何彻夜不归,婆母问过我的夫君了吗?我不孝长辈,婆母今日这满头珠翠从何而来?我不敬寡嫂,寡嫂为何还能堂而皇之住在皇上赐给我的院子里?婆母今日要如此说,那我这陈夫人不做也罢。我现在就入宫请皇后娘娘许我和夫君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