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内侍的传唤,踏入那庄严肃穆的御书房,龙涎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柳长雪心头紧缩,本能地拉着南宫诀要下跪,口中急道:“臣妇叩见陛下,陛下万岁……”
偏偏南宫诀不肯跪,像个小孩子一样站在原地瞪着眼哭。
很快,上方椅子上传来一个无奈的声音:
“罢了罢了,不必多礼。”
抬眸看去,只见端坐于龙椅之上的皇帝——姬弘,约莫四十左右,面容温润,眼神却深邃难测。
他摆了摆手,打断了柳长雪的话,语气竟带着几分无奈的温和:“方才瑶儿已经哭哭啼啼跑来告过状了……朕已问明缘由,此事,的确是瑶儿言语无状在先。”
他说着,目光扫过南宫诀那张糊满眼泪鼻涕的脸,还有那只紧紧抓着柳长雪的手,眼神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看来……这傻子还挺依赖他这个新媳妇的。
柳长雪心中却是惊疑不定:
皇帝这态度……简直让人脊背发凉。
她不敢起身,依旧保持着半屈膝的姿势,低眉顺眼道:“陛下明鉴,臣妇夫君他……心智纯稚,并非有意冲撞公主凤驾,实是护妻心切,才做出那等不雅之举,恳请陛下恕罪!”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用力,想把还在抽噎的南宫诀也拉得跪下来。
可南宫诀此刻却像是犟脾气上来了,死死站着,不但不跪,反而哭得更大声,一边哭一边指着刚刚被宫人打理干净,此刻正站在皇帝身侧怒目瞪着他们的姬瑶公主,控诉道:“皇帝叔叔,就是她!她骂娘子!呜呜,骂得可难听了!”
“娘子对我特别好,给我擦脸,陪我玩,还给我肉吃……谁也不准欺负我娘子!呜呜……皇帝叔叔你要罚她!打她板子!”
他哭得情真意切,像个在外面受了天大委屈回家找长辈撑腰的孩子,全然不顾对方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更不顾及此刻是在九五至尊面前。
皇帝看着这一幕,脸上那点温和似乎有些挂不住。
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他试图和稀泥:“诀儿乖,瑶儿是你的妹妹,她已知错了,你是兄长,要大度些……”
“我不要大度!她欺负娘子!她是坏蛋!哇——”
南宫诀根本不买账,跺着脚,哭声震天响,几乎要掀翻御书房的屋顶,一边哭还一边往柳长雪身后躲,仿佛受了天大的惊吓和委屈。
柳长雪被他吵得脑仁疼,一颗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几乎吓得魂飞魄散:
【完了完了……夫君你快别说了!陛下面前如此失仪,还公然指责公主,这是要把我们将军府上下全都推上断头台啊!皇帝肯定会把咱们满门抄斩的……】
她几乎能想象到下一刻皇帝龙颜大怒,侍卫冲进来将他们拿下的场景。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未降临。
看着哭闹不休,完全无法理喻的南宫诀,皇帝虽然眉头紧皱,脸上也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不耐。
但……某种更深层次的考量与窃喜却是充斥心头。
沉默了片刻,他似乎在权衡着什么,最终,目光转向一旁同样气得脸色铁青的姬瑶公主。
“瑶儿!”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身为公主,金枝玉叶,却口出恶言,辱及朝廷命妇,引得兄长如此伤心哭闹,成何体统!”
姬瑶公主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父皇!他……他泼了我一脸墨!您看看我的衣裳,还有脸!”
“住口!”皇帝厉声打断她:“若非你先行挑衅,口无遮拦,岂会惹出这等事端?看来是朕平日太过骄纵你了。”
“从今日起,罚你禁足长春宫一个月,抄写《女诫》百遍,好好反省一下你的言行!”
“父皇——”
姬瑶公主委屈得眼泪瞬间涌了出来,还想争辩,却被皇帝一个冰冷的眼神慑住,只能不甘心地跺了跺脚,哭着被宫人带了下去。
处置完公主,皇帝的目光再次落到依旧在柳长雪身后抽抽噎噎的南宫诀身上,语气缓和了些:“诀儿,你看,皇帝叔叔已经罚过她了,不许再哭了。你是男子汉,要保护娘子,不能动不动就哭鼻子,知道吗?”
南宫诀从柳长雪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眼睛红红的,扁着嘴,小声嘟囔:“那,那她以后不能再骂我娘子了…”
“嗯,她不敢了。”
眼看事情解决,皇帝似乎懒得再与这“傻子”多言,直接挥了挥手:“好了,带你娘子回府去吧。”
说罢,他目光又转向依旧处于震惊中的柳长雪,语气平淡:“柳氏,诀儿心性如此,你多费心照料。”
“……是,臣妇遵旨,谢陛下隆恩。”
柳长雪几乎是机械地行礼,然后拉着还在哼哼唧唧的南宫诀,一步步退出了御书房。
直到走出宫门,坐上回府的轿子,柳长雪紧绷的神经才骤然松弛下来。
她看着身边已经停止哭泣,甚至开始好奇扒着轿窗往外看的傻夫君,心情复杂难言。
【竟然……真的就这么过关了?公主被禁足,我们安然无恙?】
回过神来,仔细一想,柳长雪倒也回过味来。
也是…皇帝或许阴狠,但他更要面子,更要维持“仁君”的形象!尤其对方是一个父母为国捐躯,只剩下一个傻儿子忠良之后。
只要南宫诀一天是傻子,皇帝就一天不能明着对他,甚至是对他维护的人下狠手,否则便是自打脸面,寒了天下人的心。
【完全没想到夫君你还有这么大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