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最后的嘶吼声，吓得冲进来的侍卫一时不敢上前。
所有人都被李承乾疯魔般的样子给震慑住了。
李世民抱着昏迷的长孙无垢，脸色此时是一片惨白。
“传太医！快传太医！”
太监王德这时急匆匆的跑上来高声喊道。
大殿内的内侍这时才纷纷缓过神来。
一群人急忙将长孙皇后给小心翼翼的放到了大殿内的软榻上。
在安置好长孙无垢之后，李世民猛地转过身，死死的盯着李承乾。
“满意？”
李世民压抑的声音似乎随时会爆发，
“李承乾，你看看你把你母亲气成了什么样子？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用你娘的命来报复朕？”
李承乾看着软榻上昏迷的母亲，眼中慢慢的浮现出一片赤红，悲戚与疯狂在他的眼中不停闪现。
“报复？哈哈哈！”
他又笑了起来，只不过这次的笑声比哭还难听，
“儿臣怎么敢报复伟大的天可汗？
儿臣只是不想再演戏了。
这东宫太冷，这太子的头衔太重，压得儿臣喘不过气，每一天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他猛地指向旁边站着的侍卫和跪在地上的内侍。
“滚！都给孤滚出去！
这是我们李家的家事！还轮不到你们在这看笑话！
滚！”
侍卫们面面相觑，看向了李世民。
李世民死死的盯着李承乾，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滚！”
侍卫们和内侍如蒙大赦，急匆匆的退出了显德殿，并且关上了殿门。
空旷的大殿里，只剩下了昏迷的长孙皇后，还有一对剑拔弩张的父子。
“家事？”
李世民一步步的走向了李承乾，
“你现在知道是家事了？
当你勾结外将，密谋逼宫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这是家事？
当你诅咒你的君父，谋害你的兄弟时，你怎么不想想这是家事？”
“因为这家早就不是家了！”
李承乾毫不退让地迎着李世民的目光，他彻底豁出去了，积压了三世的怨毒倾泻而出，
“从您开始偏爱李泰那肥猪的那一刻起，这就变成了东宫和武德殿的战场。
父子？君臣？
哈哈哈！
天家何时有过纯粹的父子？”
“你放肆！”
李世民愤怒的抬手就想要打。
李承乾不退反进的把自己的脸凑了上去，拍打着自己的脸颊：
“打啊！就像上次那样！就像您因为称心而鞭笞我那样！
朝这里打，让天下人看看，大唐的皇帝是如何教导太子，除了打骂和偏袒，还会什么！”
李世民的手僵在半空中。
他看着李承乾脸上的那种绝望和挑衅的神情，看着他那条微微弯曲的腿，眼前忽然闪过他八岁时，骑在自己脖子上欢笑的模样。
一时间，巨大的无力感席卷了李世民的内心。
他缓缓的放下手，有些疲惫的说道：
“朕......朕何时因为偏袒而苛责于你？
朕对你寄予厚望，要求严苛，只因你是储君！”
“储君？”
李承乾嗤笑一声，泪水再次不受控制的滑落，
“好一个储君！
一个走路瘸腿，看见父亲就吓得如同鹌鹑的储君？
一个无论多么努力读书习武，都比不上弟弟一句甜言蜜语的储君？
父皇，您还记得去年秋猎吗？”
李世民眉头紧锁，没有说话。
“您还记得吗？”
李承乾追问道，
“儿臣强忍着腿疾的剧痛，开三石弓，亲手射杀了一头熊瞎子。
我满心欢喜的以为终于能得到您一句夸赞。
可您当时做了什么？
您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就抱住了因为作了一首破诗而气喘吁吁的李泰。
您当着所有文武百官的面，夸他“体虽丰盈，才思敏捷，类我””
李承乾的声音哽咽了，
“类我......哈哈哈......类我？
那儿臣呢？儿臣算什么？
那个瘸腿的，不类父的废物？
您可知我当时多想拔出腰间的匕首，不是捅向熊瞎子，而是捅向我自己这没用的腿。
或者捅向......”
他的目光猛地看了一眼软榻上的长孙皇后，随即迅速收回，死死的盯着李世民。
“或者捅向我那个夺走我一切的父亲！”
“逆子！你敢！”
李世民刚刚压下去的怒火再次被点燃。
“儿臣不敢？”
李承乾的笑容变的诡异而危险，
“儿臣有什么不敢的？
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还有什么不敢？
父皇，您知道老死是什么感觉吗？
您知道眼睁睁看着自己在意的一切彻底失去，却无能为力是什么感觉吗？
儿臣知道！儿臣清清楚楚的知道！”
李世民果然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他：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看吧，您永远听不懂。”
李承乾摊开双手，表情似哭似笑，
“您永远觉得儿臣在胡闹，儿臣在狡辩，儿臣在发疯。
就像您永远觉得李泰才是您的好儿子。
好啊，既然如此，您还等什么？”
李承乾猛地张开双臂，对着空旷的大殿，对着大唐的皇帝，发出了最绝望的呐喊：
“废了我啊！”
“现在就下旨！”
“诏告天下，太子李承乾，无德无才，性情暴戾，诅咒君父，谋害兄弟，不堪储位之重！”
“把我圈禁起来！或者干脆一点，像对待隐太子建成和巢剌李元吉那样，给我一杯毒酒，一条白绫！”
“来啊！成全您的好四郎！也解脱我！”
李世民被李承乾的疯狂给逼的步步后退，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惧之色。
他仿佛在李承乾的身上，看到了当年玄武门前，被逼到绝境的自己，以及大哥李建成那绝望的眼神。
历史就像是一个恐怖的轮回，让他不寒而栗。
“你......你......”
李世民颤抖的指着李承乾，却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废太子的念头在他心中盘桓过无数次，但绝不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被儿子以这样一种方式逼着做出决定。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一个焦急的呼喊声：
“父皇！父皇！
儿臣听闻大哥他......
啊，母亲！母亲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