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户家的宅院，远比沈砚想象的气派。朱红大门配着铜环兽首，门檐上翘着精致的瓦当，门口两个石狮子瞪着圆眼，瞧着就比沈砚那破屋有气势。
王大娘熟门熟路地领着他往里走，穿过栽满石榴树的天井，刚迈进正厅门槛，就听见一阵鸡飞狗跳的吵闹声。
“我不读书！我要去掏鸟蛋！”
“小少爷！您慢点儿！别摔着！”
沈砚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锦缎小袄的胖小子，正撅着屁股在八仙桌上蹦跶，手里还攥着一支毛笔，墨汁甩得到处都是，把桌上的宣纸糟蹋得不成样子。旁边两个小厮手忙脚乱地围着转，愣是不敢伸手去抱。
这便是张大户的宝贝疙瘩——张小宝。
张大户正坐在太师椅上吹胡子瞪眼，瞧见沈砚进来，连忙起身迎客，脸上的怒容瞬间换成了堆笑：“沈先生可算来了！快请坐！”
沈砚刚拱手行礼，那张小宝眼尖，瞧见了他身上洗得发白的长衫，当即停下蹦跶，叉着腰嚷嚷：“爹！你怎么找了个叫花子来当先生？我不要！我要穿绸缎的先生！”
这话一出，厅里的下人都憋着笑，张大户的脸瞬间红透了，连连摆手：“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沈先生莫怪！”
沈砚心里那叫一个气，好家伙，第一天上班就被人嫌弃是叫花子？
换做以前的社畜沈砚，指定得赔着笑脸说没事。可现在他是穷得只剩骨气的沈砚，当即往前一步，清了清嗓子，对着八仙桌上的张小宝，扯着嗓子喊了一嗓子：“掏鸟蛋算什么本事？有种你跟我比掏马蜂窝！”
这话一出，满屋子瞬间安静了。
张小宝蹦跶的动作僵在半空，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沈砚：“你……你敢掏马蜂窝？”
“那算什么？”沈砚挑眉，一脸不屑，“我还敢捅黄鼠狼的窝，摸河里的水蛇，上树掏刚长毛的小麻雀！你那些把戏，在我这儿就是小儿科！”
二十一世纪的沈砚，可是在乡下姥姥家长大的，掏鸟蛋摸鱼那都是基本功，对付一个五岁的小屁孩，还不是手到擒来？
张小宝的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从八仙桌上滑下来，噔噔噔跑到沈砚面前，仰着脑袋问：“真的？你真的敢掏马蜂窝？”
“那还有假？”沈砚拍着胸脯保证，“不过嘛……”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看着张小宝一脸急切的样子，慢悠悠补充道：“想跟我学这些本事，得先把书念好。不然我掏马蜂窝的时候，你连跑都不知道往哪儿跑，得被蛰成个猪头！”
张小宝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这话有理，当即一拍大腿：“行！我念书！你可得教我掏马蜂窝！”
张大户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请了三个夫子，个个都是摇头晃脑的老学究，张口之乎者也，闭口仁义礼智，结果全被张小宝气跑了。
这位沈先生倒好，不聊诗书不聊礼，上来就聊掏马蜂窝，居然还真把这小祖宗给唬住了？
沈砚冲张大户挤了挤眼睛，那意思很明显——瞧见没？专业的！
张大户当即松了口气，搓着手笑道：“沈先生果然有办法！以后小儿就拜托您了！”
沈砚刚想谦虚两句，就见张小宝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兴冲冲地喊：“先生！我们现在就去念书！念完书你教我掏马蜂窝！”
沈砚：“……”
他看着张小宝那副迫不及待的样子，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错觉。
这小祖宗，怕不是比改了八百遍需求的甲方，还要难伺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