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季知时再婚这天,我正带着七岁的儿子在街上卖画。
他挽着未婚妻,嫌恶的视线扫向我:
“桑婉宁,当年是你主动逃婚,现在落魄了又想回来?我告诉你,晚了!”
“还带着个野种来我面前装可怜,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让你回到我身边吗?”
我懒得搭理他这幅耀武扬威的姿态,自顾自向路人推销儿子的画作。
可他的未婚妻林然却嗤笑一声,砸烂了所有的画,然后从包里扔出一沓红色钞票狠狠砸在我头上。
“婉宁姐,这些钱够不够买你这些破画?”
“离开知时哥,你什么都不是,你这种人果然只配活在泥里。
我看着儿子和沪城首富如出一辙的脸,笑出了声。
“如果我这样算活在泥里,那你们算什么?”
1.
沪城顶奢酒店大堂,季知时牵着林然的手笑迎宾客。
手工定制的暗纹燕尾西装衬的他身姿修长,时间更是让他曾经稚嫩的脸上多了几分矜贵从容。
宾客们迎上前,纷纷笑着恭喜:“季总,新婚大喜,百年好合啊!”
“听说寰宇集团会来人啊?那季总公司新项目的启动资金就有着落了!”
季知时笑着点头,眼底却不经意间流露出傲然。
能邀请到寰宇集团的高层来参加婚礼,他都没想到自己竟然有这个面子。
得到肯定的回答,宾客们脸上的笑意更加真实,转头开始奉承林然。
林然勾起唇,贴近季知时:“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多谢各位赏光。”
季知时揽住她的腰,做出一副恩爱的姿态。
众人开口又是漂亮的吉祥话。
我却诧异地挑了下眉。
八年前季知时让林然穿着我的高定婚纱参加我们的婚礼,而我这个新娘只能穿一条洗到发黄的白裙子。
我自觉受辱,果断逃婚,他当场就向穿着婚纱的林然求了婚。
他那么偏爱林然,按照他的性格,那天就应该是他们两个人的婚礼,难道是觉得那次不够正式,才在今天补办?
正想着,酒店的保安拿着警棍冲到我面前,目光打量着我和儿子。
“这位小姐,这里不是您带着儿子乞讨的地方,赶紧离开!”
我和儿子从画室出来后直奔这里,浑身都是画笔上的彩色颜料,确实显得比较邋遢。
我拍了拍衣服,开口解释:
“我是受邀过来的,只是忘记换衣服了,我等下带着孩子去楼上套房换件衣服......”
话还没说完,就被保安不屑的冷笑声打断:
“这位女士,你就算想混进季总的婚礼也不用撒这种谎吧?我们酒店的套房一晚就要将近一万,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住的起?”
保安的声音拔高,我的脸色瞬间沉下去。
我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没人敢这么和我说话了。
门口的僵持引来不少人的主意。
季知时也顺着声音看过来,他愣住:“桑婉宁?”
2.
保安对上季知时的目光,笑容变得谄媚:“季总,您认识?”
季知时扫过我,眼底闪过嫌恶:“逃婚的女人,我看她一眼都恶心。”
保安听见这话,气焰瞬间高涨。
他将警棍抵上我的腰,警告道:“就你这种人还想混进季总的婚礼?赶紧走,大喜的日子,别在这里碍季总的眼!”
我盯着保安,声音冷到极致:
“我是受你们季老爷子邀请过来的,不是来参加季知时的婚礼。”
此话一出,保安的眼神更加讥讽。
“撒谎不用成本是吧?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老董事长邀请?我看你就是想趁机混进季总的婚礼!”
话落,他冲上来扯住我和儿子的胳膊,拖着我们就要往外扔。
儿子痛到尖叫。
我目眦欲裂:“放开他!”
“放手。”
原本已经转身离开的季知时忽然顿住脚步,转身叫住保安。
他走到我面前,语气冷漠:“当年你因为一件裙子逃婚,现在怎么有脸出现在我面前?”
“你费尽心思都要来纠缠我,是想要钱?”
我没有理会季知时,而是蹲下身子查看儿子有没有受伤。
见他没事,我就拉着他的手,整理好摆在地上的画准备换个地方卖。
“原来是来推销的。”
季知时扫视我,仿佛看透了一切。
“早就听说你未婚生子,没想到离开我你竟然落魄到这种程度了。”
“说!多少钱能买你滚远点?”
他点开我的微信号,作势要转钱。
输入完密码,一个明晃晃的红色感叹号出现在他眼前。
“你把我删了?”
分开八年,他现在才发现我把他删了?
我冷冷开口:“留着太占好友位。”
他的视线充满狐疑,错愕,最后定定落在我身上,露出一抹了然。
“怪不得你今天出现在我婚礼上,肯定是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有联系上我吧?”
我看着他笃定的样子,忽然怀疑他能不能听懂人话。
说过许多次了,我来这里,一是受到邀请,二是要陪着儿子卖画。
我叹了口气:“我不要你的钱,我也不是来找你的。”
他盯着我,目光忽然沉下来:“都把野种带到我面前了,你嘴硬有什么用?”
“我不过是看在过往的情谊上才想着帮你一把,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我瞬间冷下脸:“我儿子不是野种,我和你也没什么情谊!”
他说我什么我都不在意。
唯独不能说我儿子!
他盯着我牵着儿子的手,目光渐渐变得晦涩:
“当初你非要逃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也算是报应。”
“但毕竟我们有过一段,我也不忍心看你过得这么苦,把我加回来,我给你一笔足够你们母子过一辈子的钱。”
一旁的林然温柔地笑了笑,故作善解人意:
“知时哥,你还不了解婉宁姐吗?”
“她嘴上说着什么都不要,心里却贪婪至极。就像当年那场婚礼,场地是最贵最好的,婚纱是私人手工定制的,既要又要是她一贯的作风。现在她说不要钱,说不定一会就会指使这个野种卖可怜了......”
啪......
我抬起手,狠狠扇了林然一巴掌。
“林然,你再骂我儿子一句试试?”
她被我打的偏过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季知时心疼地将她扯进怀里,冷声命令我道歉。
我实在懒得看他们两个惺惺作态地模样,拉着儿子就要离开。
刚准备将画拿起,季知时便伸出手,猛地把画拍落。
“桑婉宁!打了人就想跑,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给然然道歉,不然我一定会要你好看!”
我抬眸对上他阴鸷的眼神,扯了下嘴角:
“你可以试试,不过我记得季氏好像还等着我老公投资吧?”
“你不过就是编造出一个老公,想要刺激我罢了,你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我们都心知肚明!”
我抬起眼和他对视,冷声质问:“怎么来的?”
他刚想开口,林然忽然出声打断:“婉宁姐,怎么来的你自己知道!我可是亲眼看见你跟一个男人进了酒店!还是在你逃婚的那天!”
季知时咬着牙,眼中浮现被背叛的恨意。
我心中冷笑。
林然还是一如既往会颠倒黑白。
当初我逃婚后去买醉,有人趁我不注意在我酒里下药。
被人扯进卫生间时,幸好被我现在的老公裴时屿救下。
后来裴时屿找人查下药之人,查到了林然。
她穿着服务生的衣服,将一包药粉倒进了我的酒里。
我还没来得及找她算账,没想到她竟然在这里颠倒黑白。
我冷不丁笑出了声:“林然,你会说就多说一点。”
她脸色变了一瞬,随即又扬起下巴:“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知时哥,我们的婚礼马上就开始了,我们赶紧走吧!”
季知时却没挪动脚步,视线牢牢定在我身上。
林然看向我,咬了咬牙:“你还不滚!”
“不是要钱吗?这些画我买了!”
说着,她就拿起包。
还没等掏出钱,一旁的季知时就冲到画前,抽出一副小到不抬起眼的画框。
他死死捏住画框边缘,指尖用力到泛白:“为什么要画这个?”
我的视线落到画上。
那是儿子半个月前画的,画上是我们一家三口的背影。
而画中的男人,穿着一件我亲手绣上图案的衣服。
当年,我也给季知时绣过一件类似的,可他却嫌弃幼稚,从没穿过。
我几乎都要忘记这件事了。
季知时见我沉默,视线定格在儿子脸上,声音颤抖:“难不成,他是我儿子?”
林然脸色一变,用力抓住季知时的手腕:“知时哥,他怎么可能是你的孩子?当初桑婉宁和别人进酒店的监控你也是看过的。”
“肯定是她为了纠缠你,特意教这个孽种画的!”
说完,她冷冷盯着我:“你不就是想借这件衣服让知时哥想起从前吗?可惜,那件衣服早就被知时哥扔掉了,你给他的东西,他嫌脏。”
季知时瞬间冷静。
他咬了咬牙:“桑婉宁,你为了纠缠我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今天是我和然然的婚礼,赶紧滚!”
我懒得再跟听不懂人话的人说话,给司机拨了电话就准备离开。
4.
全球限量版迈巴赫停在酒店门口。
司机拉开车门,弯着腰请我和儿子坐到后座,然后转身去整理儿子的画。
画还没搬上车,林然的声音再次响起。
“婉宁姐,怪不得你这么落魄,已经快要吃不起饭了还要租这么贵的车。”
她拎着厚重的裙摆走到车前转了一圈:“这么好的车,这么专业的司机,想必你身上仅剩的钱都花光了吧?”
我冷冷盯着她:“滚开!”
季知时走过来将林然揽进怀中:“桑婉宁,你是不是听不懂好赖话?然然只是担心你没钱吃饭而已。”
林然哄着眼,故作委屈:“算了知时哥,婉宁姐一向不喜欢我。”
“不过没关系,我不会和她计较的。”
说着,她转身叫服务员将她的包拿出来,掏出一沓钞票不经意地砸在我脑门上。
“婉宁姐,这些钱足够买那些破画了。”
“既然你不愿意接受知时哥的钱,那以后就别再来打扰我们。”
说完,她拦住捧着画的司机,毫不犹豫伸手打落,抬脚,用高跟鞋将画布重重碾破。
儿子的心血被破坏,我的情绪再也压不住了。
猛地冲下车拽住林然的头发,狠狠将她掼在地上。
季知时瞬间反应过来,抬手扣住我的手腕,用力反绞到背后。
“桑婉宁,你发什么疯!?”
我痛到眼睛发红,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坐在车上的儿子再也绷不住,冲下来就对着季知时拳打脚踢。
“坏人,放开我妈妈!”
司机也想冲上来帮我,可却被保安团团围住。
季知时抬脚将儿子踹倒在地,猛地用力就要按着我跪下。
“给然然道歉!”
膝盖控制不住的弯曲,可我眼中却只有痛到蜷缩在地上的儿子。
我声嘶力竭地嘶吼:“季知时,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他却像听不见一般,执意按着我下跪。
膝盖即将触碰到地板那一刻。
大堂内瞬间冲出一群人。
季老董事长的拐棍狠狠砸在季知时的后背上:
“季知时,你竟然敢这么对寰宇集团的桑总,你疯了吗!?”
第2章 2
5.
季老董事长冲到我面前,他的保镖们用力将季知时扯开。
季知时愣了下,看向季老董事长:“爷爷,你叫她桑总?”
他身子有些僵硬,狐疑地扫视我:“您认错人了吧?她是我那个逃婚的前妻,落魄的连饭都要吃不起了,怎么可能是什么桑总。”
季老董事长压根就没空搭理他,只是在我面前苦笑着连连道歉:“桑总,都是我们酒店监管不严,您千万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季知时皱着眉:“爷爷!”
季老董事长瞬间冷了脸:“季知时,你闭嘴!”
“你知不知道桑总是什么身份!?”
季知时冷不丁笑出声:“爷爷,她能是什么身份?您别太看得起她!”
季老董事长瞬间气笑了:“桑总是寰宇集团的执行总裁,桑总的老公裴时屿是寰宇集团的董事长,也是你一直想见的神秘投资人!”
话音落下,季知时如遭雷击。
“什么!?”
还没等季老董事长说话,一辆加长林肯停在酒店门口。
车门被拉开,男人踩着私人定制的红底皮鞋下车,深灰色西服勾勒出修长又充满爆发力的身躯,浑身散发着神秘又危险的气质。
他脸上没有笑容,看见我狼狈的模样时眸底更是冰冷。
我瘪了瘪嘴,眼眶一酸。
儿子扑到他怀中,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爸爸,有人欺负妈妈,还毁了我的画!”
裴时屿轻轻拍了一下儿子的后背,就大步流星冲到我面前将我抱进怀里。
他心疼到发颤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老婆,没事吧?”
我抿着唇,忍住眼泪:“没事......”
“裴董!你别被这个女人骗了!”
林然冲出来,满脸嫉妒:“这个女人水性杨花!八年前她逃婚,当晚就勾引了一个男人,现在又来纠缠我老公!”
她的话难听至极,裴时屿皱了皱眉,转身让人把儿子抱上车。
儿子眼眶泛红,冲着林然大喊:“坏女人,坏女人!”
林然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拥而上的保镖捂住嘴。
季知时没有一丝一毫为林然出头的意思。
他死死攥着拳,视线牢牢地锁在我身上,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质问:“你怎么能嫁给别人!?”
“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你怎么能嫁给别人?”
我看着他愤怒到充血的双眼,皱了皱眉:“季知时,你发什么疯?”
他死死盯着我,声音颤抖:“不过就是一件裙子,值得你生那么大气逃婚吗?”
“婚礼那天我不该让林然穿你的婚纱,你为什么就不肯回来看看?只要你回来看一眼就知道最后我没让她穿!”
“我想娶的从始至终都是你!”
“可你没回来!”
我听着他的话,只觉得恶心。
“季知时,这么多年了,你以为你当初做的事情我不知道吗?”
“结婚前一晚,你抱着林然哭,说对不起她不能给她名分,只能给她爱!可我要一个名分有什么用?”
季知时的身子一寸寸僵住,似乎没听懂我在说什么。
“什么意思?”
我冷嗤一声:“当年婚礼前夜,你信息不回,电话不接,不就是去安慰林然了吗?”
“你们共度一夜。”
他的脸色瞬间变了,大声否认:“我没有!我是见了她一面,可我从来没有说过那些话!”
“我的手机被她无意摔坏了,所以我才没收到你的消息!”
我盯着他,冷笑一声:“这话你自己信吗?”
“我逃婚当天你就和她求婚了不是吗?你真正想娶的人是她!”
他的眼眶瞬间红了,声音颤抖:“不是的,我只是一时气不过......”
“如果我真的想娶她,那为什么要八年后才跟她举行婚礼?”
“就连今天的婚礼,也是我故意的,我就想逼你出现,我太想你了......”
我看着他这副模样,只觉得可笑。
反正婚没有结,当然是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如果他真的想找我,无论通过共同朋友还是其他渠道,都可以找到我。
但他从没找过。
他想看的,只不过是我刚刚那副离开他过得不如意,落魄的求他原谅的模样而已。
我转身窝进裴时屿怀中,不再说话。
季知时满眼心痛:“婉宁......”
“季先生,请不要这么亲昵地喊我妻子的名字。”
裴时屿面色阴沉,胸膛气的不断起伏。
他扣住我的头,声音似责怪似无奈:“我说了要你和我一起来,非要带着儿子独行,挨欺负了也不知道给我打电话。”
我瘪了瘪嘴,还是没出声。
他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和我说什么。
季知时咬着牙,鼓起勇气:“裴董,婉宁不喜欢你。”
“她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不会是这个反应。”
6.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裴时屿的表情瞬间变得可怖。
他转身将我塞进车里,关上门。
然后毫不犹豫抬脚,狠狠踹向季知时的小腹。
“你找死!”
裴时屿暴怒,在场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音。
气氛凝滞,空气仿佛凝结成冰。
季知时却恍然未觉,踉踉跄跄爬起来,挑衅地说着我曾经为他做的一切。
“即便我凌晨三点回家,婉宁都会亮着灯等我。”
“她亲手为我绣衣服,为我做饭。”
“每天晚上都必须牵着我的手才能睡着,这些她有对你做过吗?”
裴时屿的脸色越来越黑,黝黑的眸子不动声色地扫过车里的我,然后转头对着季知时冷笑:
“当然没有。”
“因为我晚上八点之前肯定会到家,家里有佣人做饭,用不着她进厨房。”
“每天晚上,我都会哄她睡觉。”
“季知时,你现在炫耀的东西,是她曾经的痛苦。”
这下轮到季知时的脸色变了。
他愣怔地张嘴,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裴时屿冷笑一声不再看他,反而将矛头对准了季老董事长。
“爷爷,我和我太太受你的邀请来酒店视察,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我看我们的合作就算了吧。”
爷爷的脸色唰一下就白了。
“裴董,都是我疏忽,我没想到桑总会经历这些!以后我们酒店不会再接待季知时,您千万别计较啊!”
裴时屿没说话,只是冷冷扫视站在门口看热闹的所有人。
然后对身后的秘书发号施令::“记下来,寰宇集团以后不会和这些人合作。”
在场所有人都慌了。
连忙冲上来哀求:“裴董,我们什么都没做啊!”
“我们只是来参加季知时的婚礼而已啊!”
“季知时,都是你害的!赶紧滚过来和裴董道歉。”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吵闹的很。
裴时屿眼中闪过厌烦,冷声开口:“住嘴!”
全场瞬间寂静。
裴时屿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你们什么都没做?”
“那我太太被欺负的时候怎么没有一个人抱不平?”
一片寂静中,一道声音怯生生开口:“我们也不知道她是您太太啊!我们都以为她是几年前抛弃季总的渣女......”
裴时屿冷不丁笑了:“所以,如果我太太没有这个身份,她就该任人欺凌是吗?”
“捧高踩低的人,我裴时屿看不上!”
“从现在开始,你们这群人,不会再出现在寰宇的合作名单里。”
这句话斩钉截铁,在场所有人都嗫嚅着唇,不敢发出声音。
寰宇集团的地位在沪城无人能及。
如果他们还想自己的公司继续运转下去,最好一句反抗的话都不要说。
见没有人再说话,裴时屿沉着脸拉开车门坐到我身边。
冷声吩咐司机离开。
7.
车中一片寂静。
儿子坐在我怀中,也不敢出声。
我看着裴时屿,叹了口气,主动开口缓和气氛:“时屿,晚上想吃什么?”
他转头,黝黑的眸子落在我脸上,语气发冷:“你亲手做吗?”
我愣了一下,还是下意识点头:“可以,你想吃什么?”
他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只好继续开口:“你爱吃什么?我很久没下厨,可能不太好吃......”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溢出的冷笑声打断:“我们结婚快八年了,你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我心底忽然出现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有些生气,索性也不再开口。
一路沉默。
儿子在回家的路上就睡了过去。
管家将他抱回卧室。
裴时屿冷着脸坐在沙发上。
我实在不想看,索性就越过他回卧室。
可刚刚和他错身,手腕就被他用力扣住。
瞬间天旋地转,我被他扯进怀里。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他一连串的质问问傻了眼。
“你给他做过饭,却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你凌晨三点等他回家,却没有在乎过我什么时候回家,喝没喝酒。”
“我们是夫妻,可除了那晚,你从来都没有在夜间和我共处一室过。”
“桑婉宁,你的心是铁做的吗?”
我愣愣地听着这些质问,眼前开始眩晕。
他问这些是什么意思?
当初我中了药,迫不得已向他求救,扯着他进了酒店。
本来以为那晚之后我们应该再无交集。
可谁承想,只一夜我们就有了孩子。
在我犹豫要不要打掉的时候,裴时屿又出现在我面前,说他需要一个妻子和继承者,要我生下孩子。
还答应我可以形婚或者协议结婚。
还要在事业上帮助我。
我一直觉得我们是因为孩子结合在一起的利益婚姻,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散了。
可他今天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眼神发虚,找不到落点。
裴时屿没听见我的回答,咬了咬牙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看向他,然后强势地稳下来。
陌生又熟悉的温热气息瞬间将我包裹,我下意识抬手抵抗,却在触及到他胸膛时顿住。
他的心跳又急又乱。
他眼中各种情绪交织。
在我印象中雷厉风行掌控一切的男人,忽然有些脆弱胆怯。
我错愕愣怔的时候,也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同样的,慌乱,急促,但隐隐又觉得踏实。
好像本该如此。
在裴时屿小心翼翼观察我反应的目光中,我伸出手,用力环绕住他的脖颈。
开口叫了结婚八年来,第一声“老公”。
下一秒,我被他大力拥进怀中,看着他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我心尖一颤,抬手替他擦掉眼泪,任由他抱紧。
“裴时屿,我不是草木之心。”
“以后我们,好好过。”
他低头,将头埋进我的脖颈。
带着温度的泪水砸在我的锁骨上,我抚过他的背脊,一遍又一遍安抚着。
不知道抱了多久,但他没动,我也没动。
直到儿子揉着眼睛走出卧室,一溜烟冲到我面前。
“妈妈,我饿了。”
我的脸瞬间红了,连忙推开裴时屿站起身:“今天我做饭,你们想吃什么?”
父子两个一人说了一个菜。
都很简单。
我去了厨房,可他们却像小尾巴一样跟进来替我打下手。
八年来,这个别墅里第一次萦绕着可以称之为温馨的氛围。
8.
过去的一切都被我抛之脑后。
我的生活相比从前没什么变化,但却更加平静幸福。
就在我以为可以一直这么幸福下去的时候,季知时又出现了。
我坐在办公室,听着秘书给我汇报今天的工作。
外面忽然出现一阵吵闹声。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季知时和林然一前一后冲进来。
助理看着我,满脸抱歉:“桑总,对不起,我实在拦不住他们。”
我摇摇头,让助理和秘书先出去。
转头看向季知时和林然皱眉:“你们来干什么?”
林然满脸不忿,指着我尖叫质问:“我来干什么?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我们公司的所有合作方都解除了和我们的合作,一定是你在背后搞鬼!”
季知时也盯着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婉宁,公司也是你一手建立的,你怎么舍得我们那么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
我看着这两个不分青红皂白就质问我的人,气笑了。
“你们两个有空来质问我,还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让公司渡过难关。”
林然咬牙切齿:“你就是报复我们!”
我点头承认:“对,我就是报复你们。”
“林然,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知道!”
我的声音陡然沉下去,死死盯着她:“这都是你的应得的!”
季知时显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看看我,又看看林然:“怎么回事?”
林然躲闪他的目光,不肯张嘴。
我冷笑一声:“敢做不敢当。”
“既然你不说,那就我说!”
“八年前,我去酒吧买醉,是你在我酒里下了药!如果不是你下了药,说不定我还不认识我老公。”
“林然,我已经决定逃婚,为什么还要算计我!?”
季知时猛地转头看向林然,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你给婉宁下药?”
“林然,你疯了吗?”
林然垂着眼,睫毛心虚地颤抖:“她都是骗你的,我为什么要给她下药?”
她死不承认。
我只好将保存了八年的证据拿出来。
“时间过去这么久,我早就对季知时死心了,当年的事我也懒得计较。”
“但你竟然毁了我儿子的心血,还一口一个孽种地骂他。”
“我说过,一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说完,我点开监控。
监控视频依然清晰,很清楚地看到林然穿着服务生的衣服往酒里加了一包药粉。
然后从容不迫地端到半醉的我的面前。
她的脸色瞬间白了。
我冷冷盯着她:“你喜欢季知时,想尽一切办法破坏我们的感情。”
“甚至在得手之后还要毁了我。”
季知时愣愣地盯着视频,苦笑不止。
“然然,我以为你只是一时想错,没想到你一直都处心积虑的算计我。”
“难道我对你不好吗?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要独一份的特殊,我就连心爱之人都不顾了。”
林然听见这话忽然变了表情,扭曲极了。
“你什么都肯给我!那为什么不肯娶我!”
“八年前不肯,八年后的婚礼还是为了引出这个贱人!”
“你就这么爱她!?”
她指着我,满眼恨意。
季知时像是完全不认识她了,盯着她喃喃:“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单纯善良......”
“单纯有什么用?”
林然冷笑:“煞笔才单纯,我想要什么就要不顾一切得到!”
季知时抬起手,狠狠甩了林然一巴掌。
“你明知道我有多爱婉宁!这八年来我没有一夜能睡好!是你一遍遍跟我说她背叛了我!”
林然捂着脸,眼泪一颗接一颗砸下:“你为什么就不肯看看我?我们一起长大,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你最难得时候也是我陪你熬过去的,你为什么总惦记着桑婉宁这个贱人!”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激烈。
我坐在一旁,只觉得无趣。
“别演了。”
“一个渣男,一个贱女,演什么深情戏?”
这话一出,两个人的脸色瞬间变了。
我心中早有预料。
这两个人本身就是利益至上的人,我可不信他们有什么情深。
我转了一下钢笔,冷声开口:“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对我倾诉深情,然后装可怜让我高抬贵手放过你们的公司?”
季知时和林然对视一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冷笑一声:“赶紧滚出去,别在这碍眼。”
季知时抿着唇:“婉宁,别这么绝情。”
“绝情?”
我抬起眼皮,当着他的面拨通了电话:“我告诉你什么叫绝情。”
说着,我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发号施令:
“两天时间,收购季知时的公司。”
季知时和林然脸色大变。
没过五分钟,他们的手机里就出现了股票跌停的消息。
这下两个人是真的怕了。
扑通一下跪倒在我面前:“婉宁!公司是我的心血,你别这么做!”
林然也流着泪:“婉宁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来你面前碍眼了!”
我没出声,只是给保安部打电话叫人把他们两个赶出去。
他们声嘶力竭,我全然无视。
可心情还是有些郁闷。
这两个人时不时出来恶心我一下真挺烦的。
就在我烦的看不下去文件时,裴时屿从楼上下来:“老婆,给你看个东西。”
他将一份资料放在我面前。
我随手翻了翻就发现这是季知时公司的账本。
上面有着数笔来源不明的大金额转账。
我看着这些东西,忽然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个竟然慌成那个模样。
“他们在利用公司洗钱。”
裴时屿点头:“这么多金额,足够让他们牢底坐穿。”
他打量着我,试探开口:“不过,你舍得吗?”
我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你说什么呢?他们犯了法自然就该接受法律的制裁。”
“裴时屿,再试探我你今天就别回卧室睡觉了!”
见我没有丝毫不悦,他笑着将我抱进怀里。
“别生气,别生气,和你结婚八年才开始谈恋爱,我患得患失啊!”
我拧了一把他的腰:“别胡说了,现在叫人去举报他们吧。”
他又抱着我腻歪了一会才离开我的办公室。
接下来一段时间,季知时和林然被监禁,他们的公司被里里外外盘查了一遍。
证据确凿,他们两个人出不来了。
不过总有警察给我打电话,说季知时一定要见我一面。
我拒绝多此,可终究烦不胜烦,去见了他一面。
他沧桑了许多,好像一夜间衰老。
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婉宁,我真的爱你。”
我差点吐出来,起身就要走。
他连忙叫住我:“别走!”
我冷着脸:“如果你见我只为了说废话,那就不用说了,我觉得恶心。”
他张了张嘴,许久没能出声,最后只开口问了我一句:“你还爱我吗?”
我一脸无语,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
门外等着我的裴时屿一脸烦躁。
“你见他干什么,他和你说什么了?”
我挑了挑眉:“他跟我表白,说他爱我。”
裴时屿的脸色瞬间黑了。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冲进他怀中。
“我义正言辞地斥责了他,告诉他我最爱的人只有我老公!”
裴时屿将我塞进车里,吻了又吻。
“这还差不多。”
(全文完)